“欢迎搭乘,我可以看看妳的登记证吗?”空姐在机舱门口微笑迎宾。
今天不是Halloween,短裙和高跟鞋不是costume,既然如此,这位空姐肯定原来是个“他”。这是毫无悬念的猜想,就像在喜剧电影里,那类男扮女装的人物,他们一登场,就有突兀滑稽的笑果。
在后来九个小时的飞行里,当“他”走过来服务饮料或餐点,我忍不住暗暗观察着。他身材高大,在男人堆里,也属于高个头。与一般刻板印象相反,他原本的长相与体态,就不是娇小阴柔的形象。我的眼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胸部,腰部,与肌肤,他必定是经过一番大修改,才勉强符合女性该有的性别特徵。
不只是形体,他的世界也经历了天翻地覆的改造。我能想象,多少个夜里,他挣扎在性别认同的泥淖里,为何上帝创造他时,给了他男性身体,却错置女性灵魂。他也许听从过家人建议,去看心理医师,透过咨商辅导,试图找出在成长过程性别认同的关键时刻,他是否不知不觉被误导,走偏了性别方向。如果他能得过且过,不要太任“性”,日子也能过得去,毕竟这是一条相对容易的活法。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或者终于想明白了,是上帝先赋予他女性的灵魂,却错造了男性躯体。他决定诚实面对自己,走一条注定辛苦的人生路。他要面对家人与朋友的惊愕,陌生人的异样的眼光,还有诡异的感情婚姻难题。
还有更糟糕的,他的职业是抛头露面的空服员,这使他暴露在更多的公众目光下被检视。至于航空公司为何会雇用他当空姐?我推测,他原先可能是位空少,在他转换成女儿身之后,航空公司基于性别平等原则,不得将他解雇或调职。
九个小时长途飞行,当别的空姐逐渐显露疲态笑容僵硬时,唯独他仍是精神奕奕。他态度亲切,始终面带微笑,很有耐心的递餐送水,这使我看到他内在的柔性特质。他走起路来,由于身材高大,显得有点装模作样的女儿态。我可以感受到,穿窄裙高跟鞋烫卷发的他,是多么心满意足适得其所。生为男人或女人,于我们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理所当然。他的性别归向,却是要大破大立辛苦争取得来。多少痛苦挣扎,肉体的,心理的,与家庭社会的抗争,他一路流泪流血,坚持不回头,现在终于表里如一了。往后的每一天,他都要尽情享受做女人的喜悦。
飞机抵达终点站,正是一日将尽的时刻,乘客与空服员都毫不遮掩的露出疲态。临下机时,又见他在机舱门口致谢道别,在我看来,他是唯一精神抖擞的。九个小时的劳累,与他过去经历的长期争战相比,只是九牛一毛罢了。但愿他最辛苦的阶段已经走过,横在眼前的,当然也不会是坦途。一个选择诚实面对自己忠于灵魂的人,我衷心盼望上帝不会谴责他,至于世人,则更无资格审判他的性向。
祝福她勇敢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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