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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诗,不会被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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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人千方百计在为自己作为宇宙高级动物寻找各种和永恒及希望沾边的出路和解释,但是,没有一种解释不引来新的纷扰、痛苦和质疑;这种新的纷扰、痛苦和质疑可能最终导致空虚、黑暗和彻底的绝望。
另一方面,从人本身来说,人认识的自己,所谓真善美的自己,有那么真善美吗?这个“真”这个“善”离人多近?也许应该这么问:这个真,这个善,离人多远?尽管个体价值观在人类历史上一路走来,已经是颇为深植人心,但是人是关系的动物,这个关系,是无形的,无穷无尽的磁力和支配力,它使个体变形、扭曲。扭曲到那样的程度,人以为是“假”的也许正是真的;而真的,正是假的。
世间谁人不虚伪?
我经历、体验了梦的一再幻灭,生活的种种重压,生命的变形和人世的哀伤……作为所谓宇宙精灵的人,其实是这样的渺小,短暂,渺小短暂到生命几乎等于零,而生命之后是一派黑暗。一切的爱,一切的情,一切的梦,终究被这黑暗吞噬。人,仿佛是这样的无值。
然而就像海子诗句中描写的: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尽管心底时而浮现出黑暗,我总是宁愿相信有一线光明,我更总是相信诗人也好,文学家也好,应该把光明呈现在读者面前,因为黑暗是没有出路的;黑暗,不会带给人希望、欢乐和力量。诗人和文学家,应该致力于创作出犹如贝多芬第九交响曲那样的光辉明媚的欢乐颂来。
今晚拿出加拿大魁北克北方出版社出版的伊甸文苑诗歌集来读。我由于以前就知道舞曼西楼,但是一直没有好好拜读她的诗歌,所以今天翻开伊甸诗集,首先就想读她的诗。一读,我便愣住;再读,被吸引了进去;三读,我陷入了沉思;四读,我深深感动!
沙漠
你没有来龙去脉
没有祖先和后代
没有形状
也没有影子
只有风
把你的脸揉皱
像一块飞扬的布
一面疯狂的旗
而你深深的寂寞
顺着一串离去的脚印
走入干枯的泪
走入没人懂的绝望
你被遗忘的无边无际的岁月
和锁在你腋下的汗迹
等着那个神秘的咒语
在开罗,在撒哈拉
你把生命风干成永恒
使爱情一览无遗
你用死亡埋葬死亡
把明天留给昨天的雨水
你是大地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一块被诅咒的老年斑
烈日下燃烧成一片噩梦
夜里却听到你无声的哭泣
而你等待着你的日子
去剥夺一切绿色的权力
人类在你冷漠的瞳孔中
又一次蜕变
虔谦:什么也没有的沙漠,只有风吹皱它的脸;风,把它的脸吹成一块飞扬的布。
没有伴侣,没有窃窃私语,沙漠有的只有寂寞,只有脚步的一串串离去。
沙漠,是干枯的泪,它的绝望无人能懂。世间很多人都懂什么叫绝望,为什么说无人懂得沙漠的绝望?因为沙漠经历了沧海,经历了桑田,经历了碧蓝和翠绿!想像一下它曾经的浩瀚的湿润,它在时空上无边无际的延续和伸展;再想像一下它的绝望有多么巨大,它的绝望,意味着什么。
狐狸
那可是你?
雪地细碎的脚印
缥缈着终日不散的狐膻气
几千年秘密的约定
引你来轻叩无月的门扉
缱绻在我软缎的枕边
将那个美丽的故事
讲到无语
你可是恬淡安静的暖血动物
在我脚下
善解人间的古怪离奇?
你可是那明眸杏眼的小妖精
从我心头倏然而过
呼风唤雨?
而我正设下天罗地网
擒你于无辜的一刻
然后穿起你白色的裘皮
在风高月黑的聊斋
喝一杯咖啡,撒一次谎
作一次狐狸
虔谦:这只狐狸在诗人的笔下,温馨,安静,无辜,细叙着美丽的故事。这个被人用来编制贬义词的动物,就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并颠覆着世人的思维。那些贬义词,或许用来形容它们的编制者本身,会更公平合适些。
来生
真有这回事?
那我早已将往生虚度
却仍在今生蹉跎
而来生,还是我
在地球上兜圈子
如果我能穿过神的仪式
穿过死亡
穿过生命
我就用一个开关
将自己熄灭
尽管这是何其慢的开关
与何其快的穿越
我不再走一轮金木水火土
去经历死去活来的相生
和死去活来的相克
如果半梦半醒在生死间游荡
我会意马心猿
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我
我会说,不二!
转身离开来生的诱惑
虔谦:“真有这事?”诗人开宗明义就表达了对来生的质疑,最终以自我的难以回归而对转世说不。包括我自己在内,这是我第三次听到世上的人对来生说不,道理看似简单,其实沉重。二度春天谁都梦寐,但是二度的困苦、折磨、迷失、梦碎,二度的死去活来、生死契阔,我们真的不想要!
回家的路上
回家的路上
我把今天一笔勾销
月亮象罗盘样旋转
说今天是个透明的日子
目光已经在回避
那穿过心灵唯一的折射
我用什么来测量你微笑的角度
如果今夜,没有月亮?
回家的路上
我把钥匙丢了
于是我像乞丐样摘下帽子
说今天是个施舍的日子
谁能把一万顷大海
涂上一万顷月光?
而把一滴微咸的泪水
深深地收藏?
回家的路上
如果我知道,家的方向
虔谦:家,是一个象征,一面旗帜,一个港湾;家,是目的地、终点站。丢了回家的钥匙,迷了回家的路,对于旅客般的人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沮丧,更绝望,更忧伤,更叫人精疲力尽?
我是虚设的港湾
你是虚设的船
从未来的幸福起航
却总是回到昨天的伤感
你说是因为虚设的风
在高潮的瞬间
把生命带入寂寞的孤岛
呆呆地等待八点钟声
一个真实的时刻
我轻叩虚设的天堂
用玉兰洁白的生命
和银杏鹅黄的死亡
天堂没有应答
我只好欣赏你虚设的姿态
在海的中心游逛
而我虚设的苦难
在海底无声无息地扩散
待你回到我的港湾
一颗真实的珠宝
已被虚设
虔谦:我把拉开一切,问一声:有没有什么,不是虚设?……
心事
1. 回望
一段心事在黎明醒来
镶在淡紫的山峰
那淡淡的淡淡的紫晕
落地有声
而留住我的
却永远是黄昏
将走入黑夜的脚步
走入前生
一切都归于平静
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
像早晨丁香花独自散发着欢乐
在泥土的深层
孕育着一个民族
无色无味无声无息
历史如龙卷风般回望
洞视生命和无生命
将血淋淋的痛
升华到无边无际的虚无
切割每一天
哦,每一天
这美丽而疯狂的诱惑
它将我们埋葬
于早晨的纯洁,黄昏的柔美
和夜半的凄苦
我们因逃出大地的引力
而笔直地站立
闪电
种植下顽强的生命
最终,将一切归于黑暗
无色无味无声无息
孕育着一个民族
在泥土的深层
像早晨丁香花独自散发欢乐
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
虔谦:“将血淋淋的痛 升华到无边无际的虚无......最终,将一切归于黑暗......终于,一切都归于平静”......也许平静,竟是上帝对人间最后的应许。
读舞曼西楼的诗,我会联想起海子的诗。这两位诗人的诗在内涵上有许多的类似。难怪舞曼西楼写了不少有关海子的诗歌。海子的诗,一定让她有深刻的共鸣,就像她的诗,也引起我许多的回声一样。诗人和作家,其实不必像我以前认定的,一定非要谱出积极的、阳光灿烂的篇章出来,他们也只是人,他们没有超出人的局限以外的使命。他们只要抒发他们的真实体验、感触、思想和认识。就像舞曼西楼的诗中所透露的,这个世界的虚设已经有够多的了,我们不需要再加上一层虚设。
真实流露出来的文字,挣脱了虚设华光的文字,读起来是这样的似曾相识般的亲切、深厚,这样的引发共鸣,富有魅力。
其实,黑暗本身也具有使人奋发的潜力。
也许,也许人们只需要再加一点倔强,再加一点韧性,再加一点信和靠。那天我在想,人,真的是一文不值吗?假如真的一文不值,你怎么解释自由意志?你怎么解释神给了人自由意志?在我心灵最昏暗的时刻,云端泻下来美丽的光芒……
再回到舞曼西楼的诗。颠覆常态者是不懈的思考者和痛苦的勇者。舞曼西楼,她一定经过了许多的困惑,许多的痛楚和思考,她一定经过了许多的不眠夜。她,在那么高的层次上铺开她的篇章,又回归到那么细微具体的情景上。从她的心灵到她的文字之间,没有过滤,没有帷幔,没有光环。她的文字,携带着心灵的真诚,穿透了世间和人生的灰暗和虚伪。和许多伟大诗人一样,她用自然的语言,写出了许多人理解、却写不出来的诗句。舞曼西楼的诗,是不会被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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