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起吃臭豆腐的经历, 同乡云居山提到浙江的“蒸双臭”,即霉苋菜梗与霉百页同蒸,出锅时浇多多素油和麻油。现在有些人火气大,喜欢吃辣椒,故也有用剁椒蒸的。我想起我偶尔得到的一个食谱:黄瓜与百页同嚼。我说的是同嚼,而“蒸双臭”大概还是一筷子夹一样东西吧。
说偶尔得到那个食谱,因为那天我做了两个凉拌菜,“高碑店”豆腐丝切断后用酱麻油拌拌,黄瓜切滚刀斜块后用酱麻油拌拌。那天两个菜都没有吃完,我就把黄瓜块放进了百页丝碗里。第二天就试了黄瓜与百页同嚼的滋味。金圣叹说过,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有火腿的滋味。花生米好像与豆腐干不配的,黄瓜也好像与百页不配的,但两样不搭界的东西同嚼时却嚼出了异彩。
有人不喜欢吃百页,说干干的,有吃抹布的感觉。百页倒是有点像抹布,大小差不多,且百页上有细细的米袋布纹路。紧致的百页吃起来很有豆制品的质感,很有嚼头,只是嚼起来稍许有点寂寞。但与黄瓜同嚼时,突然嘴里有了黄瓜新鲜的水汁,丝丝的清香和凉爽。黄瓜与百页的味道对比,质感对比都很好,很奇异的感觉。那个滋味很美,只是我没有想出一个可以与“火腿”同身价的词来形容与正名。
我小学里时,生活很无聊。学校只上半天课,似乎也没啥回家作业可做。院子里也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怎么打发那些无聊的空闲时间呢?我就去家里附近的一家豆腐厂,观摩师傅们做豆制品。我一看就是两个钟头吧,直到感觉院子里有点人气时才回家。豆腐厂的师傅们很和气的,他们也不赶我走。我问师傅们“有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们做的?”
他们说:“你小伢儿就管自家耍子儿好嘞。”
豆腐厂里,这里轰隆轰隆是磨黄豆的,那里轰隆轰隆又是做啥花样经的。制作各样豆制品的过程我大概算是都看到了吧,唯独那只腌臭豆腐的缸没有看到,故不知缸里的水是啥颜色,要腌多久。后来在电视上看到过,是一缸绿水,腌两周。做豆制品的师傅是男的,有些人嘴里还叼了棵烟卷。他们那抽烟本事蛮大的,烟灰与烟卷等长,不会落下来掉进豆腐缸去的。一侧门市部里卖豆腐的是大妈西施,露出白嫩的手和一截前臂。
百页是怎么做的呢?做百页时,师傅先抱出一卷几丈长的白米袋布,豆腐框子摆好。一般是两个师傅做百页,一个师傅舀一勺豆浆,另一个师傅把米袋布盖过去,第一个师傅再舀一勺豆浆,第二个师傅再把后面的米袋布盖过来,就这么一层层地做。一层豆腐框码满了,再架第二个,一个个往上摞。待到这个工序做完了,就上千斤顶压水。等压出些水后,拆掉豆腐框,收紧千斤顶继续压,一般是压一个晚上,水都压掉,出来的成品百页就形同抹布了。
既然豆腐厂里卖各种豆制品,自然少不了卖油炸臭豆腐。一般油炸臭豆腐是在夏天的午后卖。现炸的,很新鲜,一小块卖2分钱。柜台上有一碗“辣火酱”,自取用。杭州的“辣火酱”不怎么辣,有点像越南辣椒酱,但没有蒜蓉,也有点像“红翻天”做的泥,但还要咸点。夏日午后3点钟,嘴里吃着油炸臭豆腐,心里想起了杨子荣。西皮流水敲过,胸怀朝阳,臭豆腐不臭。哦哟,嫑忘了试试黄瓜与百页同嚼,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