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初三的时候开始对男孩子感兴趣的,那年是十六岁。现在人老了,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暗恋。我认为英文中有个字比任何中文词汇更能贴切表达少男少女的那种感情,我那时是暗恋,可我觉得用恋还是过了。CRUSH,少男少女短暂的情感,指的正是这种情感,更为合适。这样说的原因是汉语中的暗恋是不分年龄的,而英文中CRUSH是特指少年的这种近似爱情的感情。所以英文更贴切些,而古时中国文化中男女授受不亲,女孩蹲在秀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不论是暗恋还是CRUSH发生的机会甚少,加上婚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自由恋爱的就如张生和崔莺莺——我猜这二位结了婚还是要离的,互相忒不了解了。我的意思是CRUSH在汉语里以前用不上,我们老祖宗们也就没费心造这个词。本人中文底子薄,说得不对敬请原谅,哪位老祖宗造过这词或许是我不知,烦着人告知一声,我这方先道无理了。
我敢发誓,我暗恋的那第一位男生,他自己绝对是浑然不知。前面探议了半天我还是用了暗恋,不是我爱矫情,而是我这CRUSH持续了四年多,几近五年,我觉得不太符合短暂的定义,又是用中文写,所以还是不大情愿的用了暗恋。
那是个高我们一级的男生,在排球队打球时认识的。整个暗恋期间,没说过一句话。但球队活动时,只要他来了,就觉得今天特有意思,无论干什么都不觉得累,有时他没来就会感到失落和郁闷。
记得那年后来的那个他也在球队打了一阵球,我的心思在那高班男生身上,没怎么注意过他。后来好像是升了高中,他就不来球队了,和石页进了宣传队的乐队,他吹小号,石页吹黑管。当年我也曾在宣传队跳舞唱歌。待了一年退了出来,很主要的原因是我在宣传队里没有朋友,我和谁都说不到一块。现在见他们俩去了,心里还有点不受用。觉得为什么他们没早点去,心里甚至还期盼他们也会和我一样的不喜欢那宣传队。
毕业后,下乡插队,有个叫新京的男生常来聊天,我也喜欢和他聊。其中有个主要原因是他总是能无意间告诉我那高班队友的事情,他和高班队友住同院儿,也是朋友。从队友毕业,下乡,整整三年没再见面,可我心里总是想着这队友。此生平第一次情愫彻底的完结,是文革后恢复高考后,第一次发榜后,那是78年初,新京来告诉我,队友没考上大学。我虽也没考上,那时已开始为第二次考试复习、准备。可当听说队友不再考大学,而是选择上了中专。我心里原本放不下的这个第一个暗恋了这么久的男生,终于放了下来。
我们下乡第一年时,我对另外学校的有个叫大山的男生也有过一段CRUSH(持续较短,符合定义)。下乡时文化生活贫乏,冬天农闲天短夜长,晚上我们自娱自乐,凑在一起唱歌,几个会乐器的人组成小乐队,大家轮着唱或独唱,挺像现在的卡拉OK。当然那会儿卡拉OK还没发明,那年月有个小半导体收音机就是很牛的事了。我们班有个男生,家长是外事系统的,有次上课在军帽耳朵下藏盖着耳机,听那种好多年后才在中国流行的小录音机——当然是他家长从国外买来的。听得投入,老师请他回答问题时他却不知所云,只好请老师再说遍问题,老师就是见他走神才叫起的他,这时当然要就势好好教训他一番,气愤地问他在听什么呢?问什么问题竟然不知道。这男生平日并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很老实。好几个女生CRUSH 他,我有个好朋友是其中之一,我其实也有过那么点,但为了姐妹间的友情,忍痛割爱了。他被老师猛然一问,做贼心虚的以为藏在帽子下的耳机没掩盖好,将他出卖了,就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边摘帽子边说:“没…没…听什么,就…就…是听音乐呢。”引得全班哄堂大笑,连老师都憋不住地笑了,当大家看到那么小巧的东西又都呆了,在他边上的男上马上就抢过来要借去听听,那可真是个牛皮稀罕的物件。
大山的竹笛吹得特好,天天在一起我又对他有了好感。我曾很不懂得自己的这两段同时存在的情愫,我喜欢和大山在一起,可那时还放不下高班的队友。我曾为此恨自己,我那时觉得自己是对队友不忠诚。大山同班的一个女生和我同一宿舍,几次无意中说他是个娇气的人,慢慢地我也发现了这点。最主要的是我那时特自卑,觉得他不可能会看得上我,自己找了些可以说服自己放弃的理由,后来自己真的被说服后就放弃了。对大山的CRUSH持续了半年多,我又回到一心一意的CRUSH队友之中。得知他上了中专,我感到仅半分钟跟随我四年多的情愫结束了,之前的眷念、关想如冬日树上的残叶一般,随风而去。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情感说没就没,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很不好,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