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
芦花挑着担子, 出了石家大门. 她抬头望了望天; 看了看四周, 远处; 双脚和地摩擦着, 转了几回身; 南村在南边, 她朝北走去. 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但是她知道, 强硬的命运袭来, 她只能柔柔的去应付, 她只能紧守着心底还没有熄灭的那一团希望的火, 借着那火的一丝温暖让自己继续走这人生的路. 那是几乎没有任何选择中的她的唯一可选.
她选了一条人少的路, 头巾一直遮到口部, 为的是不让人看到她那颤抖的双唇. 有两个人看见她了, 就是那两个拣牛粪的孩子.
石头村北边的尽头, 就是那座山, 那间坐落在半山腰的古庙. 芦花往山坡走去. 上了山腰, 来到了古庙门口. 这座古庙平时来的人就少. 又是下午了, 庙里庙外一片清静.
芦花挑着担子, 进了庙门. 她望着正襟危座在大厅中央的佛像, 想起曾经为了秀月向佛祖求过愿. 秀月还是走了. 是佛祖也有做不成的事? 是佛祖心不够慈悲? 是人都有命, 佛祖改不了? 或者是, 佛祖不能改人的命? ....
芦花放下担子, 跪在佛像前. “佛祖啊, 假如您有知, 给芦花一条好路走, 给芦花一个好地方去….芦花生死不怨......求您了佛祖!” 芦花深深的磕了几下头. 佛祖像, 还是那样从容的沉默着.
出了庙门, 往山脚望去, 有的地方很险, 一跳, 就可以没命.
芦花朝古庙后头望去, 那里是一派野绿. 她突然记起了上回来给长河找药草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片没有边的野树林, 记起了当时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是, 就是那里. 她注意到了一条被野草覆盖的几乎看不见的路, 一直通向那片树林. 芦花挑起担子, 听凭自己的感觉, 朝那条小径走去.
不知她是多久之后第一个穿过那条小山路的人, 唯一划清路和没路的界限, 就是两边粗大的树干. 往深里走, 芦花开始害怕起来. 回头一看, 那古庙已经在树林中若隐若现. 就是这隐约可见的庙影, 也给了芦花一点胆子. “实在不行, 就往下跳了事.” 她告诉自己.
正想着, 突然听到身后有声响. 芦花紧张的回头看. 没看见什么. 走了几步, 又听到了, 好象有什么东西跟着她. 终于给她看到了, 是一只狗, 黄色的狗. 狗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只要她一站住, 它的脖子就生硬的支起来, 嘴里发出呼呼的响声, 象在警觉, 也象在威胁.
“难不成它跟我一样, 没有个家?” 芦花想, “也许它是饿了, 想跟我要点吃的.” 芦花停了下来, 在担子里找东西. 石伯塞了几块腌肉在里头, 芦花拿出一小块来, 伸手招呼那狗. 狗闻到了香味, 脖子顿时软了下来, 尾巴开始微微的摇着. 目光也温顺了起来. 它小心翼翼的靠近芦花. 瞧了瞧芦花, 嗅了嗅, 伸出脖子, 从芦花手中叼走了那一小块肉.
芦花挑起担子, 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那狗在后面跟着. 有了这个伙伴, 芦花倒是感到没有那么害怕了.
突然, 那狗跑到了芦花前头去, 好象找到了什么. 芦花不由的加快了步伐跟着. 转了一个很大的弯, 进入另一条小径, 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芦花很高兴, 朝着水声的方向去, 果然有条山溪. 她顿时感到了口渴. 就蹲了下来, 双手掬起溪水来, 一连喝了好几口.
狗跑过来朝她叫了几声, 好象在催她. 芦花起身, 跟着狗过去. 她惊讶的发现, 有一间小屋子, 就坐落在树丛里一块开阔的地带. …………..
正当芦花在山林里转的时候, 美玲到了长河家. 长河正蹲在灶前烧饭.
“这回没人帮你做饭呀? ” 美玲在一旁冷言冷语. 长河没回答. 美玲环顾了一下屋里四周, 又出去朝木工房里探了探. “哼, 咬了人一口, 怎么也不敢再来了吧.” 长河还是没作声. “你说, 她会去了哪里呀?” 美玲心里得意, 试探着长河的口气. 长河一听不对, 站了起来: “你说啥? 芦花去了哪里了?” “敢情你还不知呀? 石伯把她赶走了.”
长河一听, 三下两下灭了炉火, 径直就往石伯家赶.
“石师傅!” 长河人没到, 声先到.
石伯迎了出来, 一见长河, 就问他芦花怎么样了. 长河说: “咋样? 您让她走了? 我可一直没见她呀!” 石伯一听, 失了色: “啥?! 没去你那里?! 这都多晚了, 她早该到了.”
原来昨天石伯心里算好芦花肯定会去找长河, 才敢放的手. 一听芦花没去, 心里一下没了底. “那孩子能上哪儿去?” 石伯问自己, 也问长河. “她会不会去南村了?” 长河问. 石伯摇摇头: “不会, 我刚和她说了阿牛他们去了广东了.” 长河急得在地上打转. “先别急孩子, 她临走时说她不会走远…” “她这样说的? 我这就去找!” 还没等石伯回话, 长河已经消失在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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