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rry 退休后有更多的时间从事自己的爱好,这些不是他原来工作的领域,他的主要爱好转向欧洲非主流文化的一种少数民族语言的研究,起因于该领域与他祖先的历史有关。他的主要合作伙伴在牛津,那是他剑桥研究生时代的老朋友,因此学术交流常常涉及长期居住在英国。那时候没有网络,他也不是搞技术的,所以合作还是传统意义上的坐在一起工作讨论。
自Larry退休后,我有更多的时间住在这里,为了方便,他干脆全新地布置了我的那间屋子。那时候正好我要写研究论文,刚好可以利用这里丰富的空间和他闲着的新苹果机McIntosh制图(虽然只有512Kb RAM)。那时候IBM PC 还没有微软的Windows系统,其作图的功能实在没法达到学术刊物投稿发表的标准,McIntosh 帮了我一个大忙。 闲的时候,玩一下苹果上的游戏。虽然这苹果屏幕很小,但它的图像功能使这些游戏很迷人。一不小心,就会浪费很多时间。我说的很多时间指的是几个或十几个小时。年轻的时候贪玩,不会控制自己,不小心就玩一整夜(但工作或学习从来没有坚持过那么长),第二天早晨刷牙时发现脸色铁青,像鬼一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由于这样的电脑游戏经历,我能理解那些有网瘾,烟瘾,酒瘾,或毒瘾的人为什麽那么难戒,一定需要很大的毅力去克服。意识到自己在诱惑面前的脆弱性,几十年来再没敢真正玩过电子游戏。
Larry 的太太Anne 和 Larry这两位老人都非常细心,房间常常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是书房是个例外,总有大片的资料布满地上的各个角落。他们只有一个很小的普通电视机,一辈子没有订阅过有线电视服务,也没有录像机,更别提摄像机了。但是那里有一台很老但音质很好的音响系统,有半屋子的唱片,那时刚开始流行光盘,所以大部分还都是老式LP唱片。 在这座面积比较大的宅子里,许多装饰都比较小巧细致但不一定很值钱,有些是他们自己手工做的。我后来才知道这老头子老太太都喜欢绣花,针织台布,等等。老太太还喜欢种菜,有番茄和豆角,有一小片生菜地在后院里,因为他们吃得实在简单,平常在超市也就买个面包黄油牛奶。他们的厨房一片光亮,虽有很多调料品种装在小瓶内摆开一大排,但没有食用菜油的痕迹,这厨房用处最多的是Anne喜欢烤各式各样的饼干和蛋糕。每当他们离开时,Anne 总要安排我在近日内消灭掉一大堆蛋糕美食,大家都不希望看到好吃的东西变坏扔掉。另外有些是Anne专门给我做的shortbread cookies。很多年过去了,吃shortbread cookies 常会想起Anne.
Anne 的手很巧还表现在她种的花上,有些花很小很小,大小如核桃。这类花一般长得慢,以前在植物园我没有注意过有这类小花。老太太眼睛好,花的标签挂在旁边,不过字写得特别小,还是草书,反正我是记不住那些名字。有些花不用花盆,用的是一个废旧的纸质牛奶盒(250 ml),这里面体现她的环保意识,尽量不浪费东西,时刻想着回收和再生。年轻的时候,她曾是剑桥的医学科研人员,曾经是世界上最早的那么几个人使用电子显微镜的超薄切片制作。今天她站在菜园子里,就像一位农民老太太。她让我想起她的同时代的一位剑桥名人的故事,Frederick Sanger, 两次获诺贝尔奖。Fred退休后常在自家菜园子里干活。每当记者采访时总是问他,Fred Sanger是否住在这里。如果很多曾经有成就的人都不把自己当回事,这个国家一定已经很厉害了。
看到这一尘不染的厨房,真不忍心把它弄脏。我开始调整自己的烹饪方式。除三明治外,做得最多的就数意大利面条和色拉了。时间长了,发现吃饭并不需要太复杂,食用生菜或煮菜更营养且方便,何乐而不为?人年轻时胃的伸缩性强,定型后一辈子没问题。
退休后的Larry和Anne 逢年过节常约请其他退休同事或朋友来做简单聚会,所谓简单即吃得简单。虽然常有很多奶酪和葡萄酒,但我对这酒的欣赏有限,因而也总是记不住那些名字,没办法。接触这堆老年公民多了,且多数是自己以前的师长,发现现在比以前在工作环境下更了解认识这几个人。最有意思的是有人退休后终于有时间编写出版有关自己平时爱好方面的著作,真羡慕他们晚年生活的这种悠闲,自由,潇洒,和充实,而且还可以继续创新。我大概能想象出今后退休后该怎样打发时间,不会担忧有太多的空闲。少数几个爱好可以冲淡所有的寂寞。
一眨眼,四分之一世纪过去了。前年夏天 Larry 以九十多岁的高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曾是我的师长,朋友,以及新大陆的文化向导。Anne 现在住在老人院里,虽然已90多岁,但每到圣诞节必定要要亲自写一个卡片叙述这一年的大事。她那手写体歪歪扭扭,十分难读,但是这信里的内容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知道她还健在就很高兴。
圣诞老人的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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