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父母在青少年糖尿病研究基金会位于芝加哥的分支机构工作。2006年,芝加哥大学请了一位英国专家来介绍他的最新研究成果——由一种基因突变引起的新生儿糖尿病,90%可以通过一种常用的口服糖尿病药物来治疗,而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用胰岛素治疗。不久,芝加哥大学糖尿病中心的菲利普森教授又在莉莉父母工作的这个基金会介绍了这个主题。会后,莉莉的父母找到菲利普森教授,把莉莉的病情告诉了他。于是,菲利普森教授安排莉莉做了基因检测,发现她患的正是由这种基因突变导致的糖尿病。
我们知道,胰岛素是由胰岛的β细胞分泌的。β细胞分泌胰岛素需要细胞上面的一条通道,莉莉发生的基因突变影响了这种通道,从而使得β细胞分泌胰岛素的能力急剧下降。胰岛素分泌减少,这确实很像1型糖尿病,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患者往往被误诊为1型糖尿病的原因。事实上,如果不发现这个基因突变,光靠临床信息,恐怕很难把它和1型糖尿病区别开。
得病的原因找到了,治病的药其实是现成的,只不过以前不知道可以用于这些孩子。有一大类治疗2型糖尿病的老药(2型老糖友对这类药很熟悉:格列本脲、格列齐特、格列美脲,等等),它们的作用是促进β细胞分泌胰岛素,而它们作用的环节正是那个基因突变所影响的通道!果然,用了这种对症的药物,几天后莉莉的身体就能自己分泌胰岛素,并很快拆掉了胰岛素泵。以后,她只需要口服药物就可以,不再需要从外界补充胰岛素了,也不需要像原来那样频繁地监测血糖来调整胰岛素剂量了。试想,如果莉莉的这个突变没有被发现,她的诊断还是1型糖尿病的话,医生是绝对不敢给她用这种药的。
很快,《芝加哥论坛报》的一位科学记者报道了莉莉的故事,其他媒体也争相报道。数百个家庭从媒体上得知这一奇迹后,向芝加哥大学的研究人员发去咨询,其中有不少孩子后来被诊断为跟莉莉一样的单基因糖尿病。这些家庭最远来自偏远的阿拉斯加州,甚至美国以外的委瑞内拉。
其中有一个孩子,一家四代中都有糖尿病患者:他的曾祖母、叔祖父、父亲,还有他自己。他被诊断为单基因糖尿病后,他的父亲也被发现具有相同的基因突变。于是父子两个都“扔掉”了胰岛素,改用口服药物,血糖都控制良好。
在这期间,莉莉的家长也没闲着。她的妈妈劳莉主持了一个电子邮件讨论组,参加的都是单基因糖尿病孩子的家长。一开始,这只不过是一个患儿家庭之间互相帮扶、支持的小组,可是聊着聊着,这些家长们居然有了新的发现:他们孩子的基因突变似乎跟神经系统的某种症状有关系。于是他们开始把孩子们这方面的数据收集起来。菲利普森教授知道了这件事情,职业敏感告诉他,这些家长所做的事情在医学上很有价值,于是他和他的同事们也开始密切关注这个邮件讨论组,并开始与神经发育专家合作,进行深入研究。
受到莉莉这个故事的影响,芝加哥大学所在的伊利诺伊州通过了一条法律,建立糖尿病登记数据库,希望能收集更多的糖尿病遗传信息,帮助到更多的孩子。这条法律被称为“莉莉法案”,规定这个州的医务人员发现一周岁以内儿童发生糖尿病的,都要向州卫生部报告。这条法律的支持者希望借此来促进对糖尿病遗传病因的进一步研究。
莉莉的故事被许多人称为“奇迹”。然而,推动这个奇迹发生的,是科学家和医生的不懈努力,是父母对孩子的关爱,是社会对糖尿病患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