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建國先賢們挨過罵嗎？

記得以前剛到美國時讀的第一本書的第一頁里有一句話，罵＂獨立宣言＂起草人，美國第三任總統傑佛遜是＂son of a bitch＂。這本書的書名是＂傑佛遜時代＂（The Jeffersonian Era），是關於傑佛遜任總統時期美國歷史的一部經典作品，作者是我的一位老師的老師。這句罵人的話自然不是作者說的，而是引用當年傑佛遜任總統期間，一位同時代人，傑佛遜的反對者罵他的話。

記得上Seminar（討論形式的課）和教授還有另一位博士生討論這本書時，教授（即上面作者的學生）忽然問我是否知道那句辱罵傑佛遜的話里＂SOB＂的意思。我那時英文有限，而且80年代在國內學英文那裡學過罵人的話呢，老師和同學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我本人基本上不罵人，也不贊成罵人（包括對政治家）。但也知道，在美國這種言論自由尺度較大的國家，從政者受到批評甚至挨罵在所難免，而且越是同時代人罵得越凶。這大概是因為同時代人有着較近的，切身利害衝突，或者直接間接交鋒，更容易情緒化吧。而到了今天，不過都成了笑談而已。

除傑佛遜外，其它建國之父包括華盛頓都被同時代人罵過攻擊過。華盛頓非常在意自己的聲譽，其自由平等意識濃厚，是一個罵不還口的君子（紳士，Gentleman）。 在擔任總統期間，華盛頓最大的痛苦之一就是他人，包括報刊對他的種種攻擊，誤解，甚至造謠中傷。托馬斯.潘恩，即鼓吹美國革命之名著＂常識＂一書作者，曾經就是華盛頓的主要攻擊者。但他搞得太過分了，甚至詛咒華盛頓去死，最後因此砸了自己的牌子。所謂清者自清，但也只有像華盛頓這樣聲望和言行如一的少數人能夠做到。

有人說：＂在美國你去罵華盛頓試試看？＂這話問得很奇怪。的確，現在的美國很少有人罵自己國家的建國者們如華盛頓，太遙遠了，批評總是有的，罵極為少見。但我也要反問一句：幹嘛要罵華盛頓？憑什麼呀？華盛頓領導美國大陸軍艱苦奮戰八年贏得了美國獨立；獨立戰爭之後自願交出兵權，回Mount Vernon山莊務農（華盛頓最醉心的事就是務農）。在1783年卸甲歸田前致各州政府的一封信中，暢言他的夢想與願望就是希望美國人民珍惜自由和獨立，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民。情感樸實無華，敬民愛民之心躍然紙上。

在1787年國家進退維谷之即，華盛頓又慨然接受邀請參與並主持決定美國前途甚至存亡的制憲會議。正是由於華盛頓本人的威望和人格力量才保證制憲會議最終成功。其後，為了保證獨立戰爭之成果，獨立，自由，共和不功虧一簣，經過內心反覆掙扎，終於決定放棄平靜的田園生活，出任前途未卜的現代第一個真正民眾自治的共和國之總統。最後，在擔任兩界八年總統之後，再一次主動放棄最高權力，退歸田園，為美國民主共和立下萬世師表。

獨立戰爭後，華盛頓一個人的意志和行為就可以左右甚至決定美國最終是走君主制的老路還是共和民主的新途。華盛頓的選擇並非偶然。他和傑佛遜，佛蘭克林，約翰.亞當斯，麥迪遜等建國之父們一樣，都是啟蒙運動的產物，自由平等的信奉者，並且極其崇拜古代羅馬共和政治和精神。華盛頓本人最大的偶像就是古代羅馬共和國最後的一位共和國捍衛者，被凱撒大軍追殺得走投無路，自殺不屈的Cato。華盛頓是一個偉大的勝利者，但他內心崇拜的不是帝王，也不是戰爭狂人，而是古代為捍衛共和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悲劇英雄。這就是美國人的榜樣和道德力量。撫今思夕，美國人怎麼可能去罵華盛頓呢？一個國家領袖是否挨罵，總不能無緣無故吧。

啟明 2015.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