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有一天在超市里排队付款时,听见身后有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很熟悉,让我忽然想起多年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叫做阿瑟的。回头一看,果然是阿瑟。正排在队后与一个年轻女孩耳鬓厮磨悄声说话,虽然是轻声细语,但那声音有穿透力,隔着好几个人轻而易举地将声波传送到了本人的耳朵里。
“阿瑟”。我叫他。阿瑟抬头看到我,嘴角一咧,脸上表情由意外切换成笑脸。“嗨,老师,好久不见。”他说。走到我跟前,又回身指了指排在队里的年轻女孩说:“那是我女朋友”。我已有十多年没见到过阿瑟,问他这些年都在从事什么贵干。他从屁股后面的裤兜里掏出一个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看那名片,上面印着某报驻某地记者化尧。那报纸是本地发行的台湾背景中文报纸,在北美华文报纸中算得上是家大报,在本地华人圈里读者不少,我也时常浏览的。化尧是阿瑟的中文名字。“不错,不错,出息了。”我夸赞他。“没有啦,不会啦,还请老师多多指教哦”他笑嘻嘻地说。
那之后我再浏览那家报纸时,便常常留意文章作者的名字,果然时或看到署名化尧的通讯报道或本报特写等文字。我饶有趣味地读阿瑟的文字,一边不禁想起从前教他学日文时的往事。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那时一周两次去他家教他日文。持续教了两三年,好歹总算教完了一本初级日语,而通常我教那本书半年也就足够了。我是受他父亲Z先生所托去教他日文的。那时候阿瑟十七岁,刚由台湾移民来北美。在高中读十年级。阿瑟是Z先生的独子,Z先生说他一向不给他儿子很多学习压力,因为想给他一个随心所欲开心快乐的童年,而不想让他在人生暮年回首往事时蓦然醒悟仿佛错过了童年似地空留遗憾。
阿瑟学日语也以开心快乐为宗旨。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聊天。漫无边际地瞎聊,唯独聊的大多与日语没啥关系。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不少原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告诉我台湾学校里的老师可以打学生,通常用把戒尺打手心,打得不过瘾时,有的老师还会揍学生。他自己就被老师揍过,鼻血都揍出来了。因为他是孩子王,太过顽皮,那老师想:擒贼先擒王,就把“王”擒了,鼻血揍出来了。“你爸不是练武当的吗?没去给那老师裆里来两脚吗?”我问他。他呵呵地笑着说:“不会啦,人家那是师道尊严嘛。”他又告诉我在台湾他们称交女友为“拍马子”,还很耐心地给我讲解台湾人常说的“拽”和“屌”是什么意思。我让他给我找个“屌人”的例子,体会一下“屌”的境界与内涵。他说:周杰伦就很“屌”。我说:那小子唱的两节棍从头到尾乌里乌里,一句都听不清楚,是不是口齿不清就是“屌”?他哈哈地笑,说:老师,你有代沟啊。没办法,再“屌”也“屌”不过代沟去啊。
阿瑟的父亲Z先生是台湾某家电视台的董事长,阿瑟因此有机会参加一些饭局,与一些有名的艺人共进午餐或晚餐。他有不少有名艺人的签名相片或海报,有一回很兴奋地告诉我春节要回台湾去参加饭局,和林志玲坐一桌,到时候可以跟她要签名照。那时候林志玲刚出名,名气尚滞留在台湾小岛上打转转,我是第一次听到那名字,便问阿瑟:林志玲是哪路神仙?他说是个大器晚成的大龄美女,可是可爱无敌。他说他之前最爱的是巩俐,可是自从林志玲横空出世,他发觉自己开始见异思迁了。我觉得有趣又有点不可思议,问他:你不是在寻找母爱吧?他哈哈大笑,说:可是他们都很女人,老师不觉得吗?
阿瑟说他的男儿意识很早就被唤醒了。他说他小时候有一次在法国的一个海滩与表弟玩球,球飞出很远,他和表弟跑去追球,等他追到球,弯腰将球捡起时,赫然看见一个赤裸上身的年轻鬼妹站在他的面前。看见他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摸样,那鬼妹还冲着他开心地笑。他说那个鬼妹挂在胸前的两个巨大的肉球从此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他的表弟却是完全不同的观感,据说差点没有恶心死。多年以后,那个死里逃生的表弟被证明是不爱女色爱男色的同性恋,而阿瑟则庆幸自己被那对肉球唤醒了男儿的英雄本色。(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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