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是如何变成家狗的?
在苍茫的北部草原,一群四处游荡的野狗,为了生存进行着激烈的竞争。它们在夜色里守候,在黄昏里呼号,每当看见一只可以充饥的兔子,所有的猎狗就会一起冲上去,而最终抓到并享用兔子的只能是其中之一。这是一个“贫富不均的社会”,抓到兔子的野狗可以饱餐一顿,其他野狗却只能在远处观望,忍着饥肠辘辘和“凄厉的北风”默默等待。捕食兔子的野狗添饱肚子之后,信步离去,围观的野狗一拥而上,分食剩余的骨头、肉屑和残渣。
这样的“制度设计”比较有利于身强力壮的野狗,因为,天赋的差异总是造就一些出类拔萃的野狗,使得它们比种族中的同类更强壮,跑得更快,在生存竞争中处于有利位置。但是,“胜败兵家常事”,强壮的野狗并不能成为永远的胜利者,抓到兔子的时候独吞战利品固然开心,可是,偶尔失手的时候,也只能加入“分食者”的队列。另外一个令野狗家族不安的事情是,“分食者”有时是不安分的。也许是饥饿的驱使,也许是认为在追捕兔子的过程中,它们也出了很大一份力的缘故。抓到兔子之后,捕食者与“分食者”还会进行一场新的分配食物的“战争”。
这样的“内战”往往比追捕兔子还要残酷,很多有天赋的野狗在内战中遍体鳞伤,丧失了追逐兔子的能力。而“内战”的遗害还在于,原来专注于追捕兔子的野狗,更多地采取“跟随策略”——总是处在追逐兔子的“第二梯队”,等到领头的野狗抓到兔子,它们才使出“杀手锏”,抢食猎物。“跟随策略”的出现,对野狗家族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领袖型”野狗越来越少,而“分食型”野狗的数目却越来越庞大,野狗们能够抓到的兔子日渐稀少,野狗们陷入了食物危机。
此时,一个长期观察野狗行为的猎人出现了。他对野狗们说:“你们总是挨饿,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野狗们一直在挨饿,可是为什么挨饿,却从来没有思考过。
“你们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如何分配食物上,追捕兔子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这就是你们挨饿的真正原因。”
野狗们似有所悟,却没有办法。猎人说:“我有办法,让大家从此不再为分配食物发愁。无论是谁,抓到兔子之后,都交给我,我将平均分配给野狗家族中的每一个成员。你们再也不用为分食兔子你争我夺,耗费精力,浪费时间了。所有的野狗不论是强壮的、瘦弱的、幼小的、还是老迈的,都可以一门心思抓兔子。兔子多了,你们的生活就会一天比一天好。”
这个办法一经提出,立即获得野狗们的赞同。野狗们纷纷努力去抓兔子,因为猎人解除了所有野狗的后顾之忧,强壮的野狗不必担心自己抓的兔子被别人占有,瘦弱的野狗吃了“大锅饭”日渐强壮,抓兔子的能力提高了,更大的收获在于,野狗们的工作时间都在抓兔子,从前分食兔子浪费的时间大大减少。从此,野狗变成了猎狗。
述评:
制度并不是一种先验的存在,市场经济中的政治、法律和经济制度,也是在一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中逐渐形成的。野狗们变成猎狗这样的“思维试验”,为我们提供了考察人类经济制度形成的逻辑思辩方式。野狗们最初的生存法则是一种典型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种法则看上去有利于最强大的野狗,而事实上,最强大的野狗也时刻处于饥饿的威胁之中。动物学家长期以来的深入研究,也证明即使是最为凶猛的草原之王——非洲狮,其生存的境遇也不过是“一天饱食,半月挨饿”,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在整个野狗家族面临生存困境的时候,建立一个新的制度,以替代原有的“丛林法则”,是大势所趋。此时,猎人出现了。猎人及时发现了野狗们所面临的困难,并设计了一种崭新的分配方式。这种分配方式是原始状态的“大锅饭”,但是,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保证了所有的兔子都有饭吃,另一方面,野狗们减少了分配食物所需要的时间,增加了抓兔子的“有效工作时间”,比较“丛林法则”,这是一种更有效率的制度设计。因此,我们可以设想,野狗驯化为猎狗,也是“理性经济狗”的一种理性选择,也就是说,仅仅认为人是“理性经济人”是不够的,动物们也具有相当程度的“理性”。
这里我们更为关注的是,制度形成的几个条件。首先,环境变化是制度形成的最重要的外在压力。如果草原上兔子成灾,野狗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抓到兔子,大饱口福的话,野狗们自在悠闲的生活肯定还会继续下去。其次,环境变化诱发了野狗家族的“内部经济危机”,进而引起种族的生存危机,也就是说,没有深刻的危机冲击,制度的形成就缺乏内在激励。第三,未来的“制度设计”能够给大多数野狗带来可以预期的经济利益,尤其是对于强壮的野狗,如果吃“大锅饭”损失了它的利益,它就可能坚决反对制度的形成。或者,当新的制度形成之后,“强壮的野狗”选择离开,独自流失在草原上“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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