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唐山大地震虽然我家房子没事,但我自己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成了我一生中最难忘记的惊心动魄的流血事件。大约十天后余震越来越小到了人感觉不到的地步了,人们还是不敢进屋睡觉。我大姐已经出嫁,晚饭后妈妈和二姐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的防震棚里聊天。我从屋里拿出象棋便打开防震棚里的电灯要跟弟弟下棋。他说干活太累了,躺下了就坐不起来了。二姐说:“润涛你是说牛家与黄家所有的人都被砸死了?”我说是的,太惨了。二姐说:“爸爸回来会不会说他没去唐山当官算命大?”弟弟唉声叹气地说:“我宁可砸死在市委大楼也不愿意累死在农村!”
说曹操曹操到。我爸推着自行车进院了。我立刻跟他一起去屋里,说是跟他下棋,其实那是幌子,就是想听他给我讲讲到底他为何拒绝牛勇甚至姜汉民的一再央求而选择当农民。这可是个机会,毕竟唐山市第一把手牛勇和第二把手黄肖都死于这次大地震了,可以从这里谈起。
看到爸进屋后坐在高桌边上的椅子上沉思,我便把象棋在大炕上的桌子上摆好,然后喊他过来下棋。他说:“你真的是想下棋还是想听我聊天?”
“当然是下棋。不过,聊天也不错。如果聊天,我先去烧水,来一壶茶,边喝边聊。”说着我便起身到外面的凉棚下烧水。很快一大壶茶水就烧好了。
“你今天想听我聊什么话题?”
“跟大地震有关的就行。”
“我早就知道你们最近在议论牛勇一家死了,感叹我命大。对不?不过,今天我不谈这个,因为天灾是人无法预测的。我要跟你谈我当年不出去当官而选择当农民的根本原因。这与命运的推测无关。”
“爸,您一点都不信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就跟共产党员似的。”
“谁说我不信命?只是信不信都没用,自己主宰不了命运。能做的只是在十字路口的选择。”
“您是否后悔过您当初的选择?”
“我先不回答这个问题。我问你,明君、昏君、暴君这三类帝王,如果分成两大类,你怎么分?”
“当然是昏君与暴君属于一类,就跟乌龟与王八属于一类一样。”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看法。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所以,这个归类是错的。正确的归类是:明君与昏君属于一类,而暴君属于另一类。”
“道理?”
“治理国家,要么用贪官,要么用清官。纵观历史,明君与昏君都是用贪官治国,而暴君才有能力用清官治国。先说明君与昏君为何不能用清官治国。天下虽然是你的,可你不能自己亲自去收税,去收粮,去招兵。你不让干这些活的官员贪污受贿,他们就不给你干活。这是下面的小官。上面的大官,不让他们发财,他们的老婆孩子就会抱怨。这些大官们就会把所有的能量都用在争权夺势上,一旦有民变或外敌入侵,他们就趁机夺皇帝的鸟位。只有打天下的开国之君才有资格令大官们不敢问鼎皇帝宝座,想都不敢想,因为他们是跟着皇帝打下的天下,对皇帝佩服地五体投地才为皇帝抛头颅洒热血的。所以,敢用清官的都是开国皇帝。然而久而久之,皇帝也是人,也会犯错,一旦治国出了大错,绝对权威便受到质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掉这些大臣。由于这些被杀的大臣家徒四壁,没有贪污受贿,杀他们的唯一理由是谋反,证据又不足,皇帝死后便有了历史上的暴君名声。”
“这么说来,明君与昏君的区别在于治国方略的差异?”
“那倒不是关键,治国方略只能说是一部分原因。区别一个帝王是明君还是昏君,关键看他对贪官是怎么控制的。明君和昏君都是把官员当猪养,猪是不考虑怎么干掉主子的,想的是如何吃得肥肥胖胖,也就是如何为家庭敛财,鸡犬升天。皇帝就没必要害怕猪夺权了。皇帝唯一害怕的是遍地肥猪后,老百姓再也没有生活下去的条件了,官逼民反。所以,明君养猪,不停地杀猪。捡肥壮的、民愤极大的杀。关键是要不停地杀,这样,百姓看到皇帝是明君,在为他们杀猪,政权就稳定了。不停地杀猪,没被杀的猪也就有所收敛。而且要限定猪的总头数。昏君则不同,遍地肥猪,无官不贪,也不杀。或者只杀那么一两次就罢手。到此地步,百姓也看明白了,这是个昏君!本来皇帝是替天行道的,就是要帮百姓杀掉那些贪官污吏。你不杀猪了,百姓就替你杀。有政治抱负的就出来,乱世英雄起四方了。这就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由来。你看汉灵帝不仅不杀猪,还亲自卖官位,立刻就发生了黄巾起义。汉灵帝一死,天下就乱了,开始了三国乱世。宋徽宗不杀猪,还搞自欺欺人的歌舞升平,方腊起义水泊梁山就闹起来了。别以为金人一下子就敢跟大宋大动干戈,其实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的。到底谁是家贼,很难被发现。就是打仗,人家也是慢慢摸着石头过河的。一发现大宋的士兵根本就不为腐败的朝廷卖命,才越打胆越大的。北宋就这么被20万金人给玩惨了。明朝亡于万历,他不仅不杀猪,还二十多年不上朝。遍地贪官他不管,他死后那个木匠就更离谱了,谁能贪多少就贪多少吧,反正他忙着木工活呢。到了崇祯上台,改革整治腐败为时已晚。他此时发现,朝廷里再也找不到跟他一起志同道合治理国家的人了。本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就是说一个皇帝用自己的一套人马,可崇祯换了首辅五六十个。崇祯是明白人,他知道要杀猪,而且还要减少猪的位子,精兵简政。然而,太晚了。最后上吊自杀。晚清也是一样。慈禧就是一个不杀猪的浑人。她以为只要给洋人钱把洋人摆平就可天下太平,面对八旗子弟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她竟然搞了个八旗子弟联姻。不杀猪的结果便是无官不贪,八旗子弟为所欲为。她一死,大清也就玩完了。”
“那么,历史上暴君少于开国皇帝,这该如何解释?”
“接着跟你谈对待狗的态度。官员盼望的是升官发财,在搜刮民脂民膏的同时,他们也有能力让百姓认为得到了点父母官的恩。对不能干实事的读书人,皇帝也有安排,就是让他们当狗,给皇帝歌功颂德。明君如此,昏君如此,暴君亦如此。所不同的是:明君和昏君除非万不得已都不杀狗。明君把狗当饿狗养,不能让他们吃饱喝足,不能有干实事的猪的待遇,只是在他们饿得骨瘦如柴时给点屎吃。昏君则不同,给狗的待遇跟猪差不多。有些暴君呢,就更混蛋了,虐待狗甚至杀狗。他们不想想,历史是文人写的。秦始皇焚书坑儒、朱元璋大搞文字狱、毛主席的反右、文革,这样的整肃,历史不可能不给他们暴君的名声的。不虐待狗不杀狗,很难被文人称为暴君。那为何在明君治理下,读书人还给皇帝当饿狗?因为这些人往往自幼不参加体力劳动,长大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能干体力活。在他们眼里,能舞文弄墨便是人上人了,能写歌功颂德的文章哪怕吃屎也比干体力活的人强,因为在他们眼里,干体力活的人是当牛做马。”
“怎么看曹操?他是暴君还是明君?”
“曹操在对待狗的态度上属于先昏君后暴君。孔融祢衡这类人本来就不是干实事像许攸荀彧这类能出谋划策打天下治理国家的人才,只能是当歌功颂德的狗。可曹操呢?把他们看成是亲兄弟一样,地位比猪都高。狗要是不吃屎,他就认为他比你还厉害。曹操把他们轰走就完事了,可非要杀了孔融才解气。这就是为何千年后的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时也不敢把曹操当成正面人物来写,否则读书人不会给他的书出版的。”
“可我的问题来了。您当初毕业于教会学堂,全国招生,就因为战争把牛勇姜汉民等你们这批学生给耽误了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共产党打下天下后,牛勇姜汉民他们立刻被招入干部队伍,那时高中毕业生太缺了,因为绝大多数高中生都被国民政府拉去当官了。跟共产党走的人数有限,您是贫农,根红苗正,为何您就不去当官?莫非在那时您就猜到毛主席是暴君?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说来话长啊。当初加入国民党的同学都是公开的,加入共产党的虽然属于地下,但大家都清楚谁的观点是什么。牛勇姜汉民还有黄肖他们都是共产党,也就拉拢我。我跟他们辩论,他们不服啊。那时候有共产党的活动,散发油印的传单,就是从中华月报上摘编的。可以知道延安的情况。”
“那时您判断毛主席打下天下后就会当皇帝?而且是暴君皇帝?”
“你这问题跟当年牛勇他们问我的一模一样。我的判断是,毛主席就是第二个朱元璋。牛勇找我跟他去唐山,他当唐山市委书记要我帮他忙一起干,我拒绝了他,他最后的一句话是:你当时说毛主席打下天下后就是第二个朱元璋,可朱元璋分给农民土地了?毛主席说话算数,耕者有其田,现在实现了!你还有何话说?我告诉他:如果五年后农民的土地不被毛主席用某个招数收回,我给你磕头后心甘情愿跟你干革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哪等五年,就什么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
“您这是蒙对了。反正蒙对蒙错各占50%。因为毛主席可能不当暴君啊,他可以是为了信仰而打天下的,不是为了当皇帝。”
“你这说法跟当年姜汉民说的一样。姜汉民说共产党是靠信仰而打天下的。可我告诉他,区别是信仰还是政治骗子,要看是否对信仰忠贞不二。共产党里可能有靠信仰而打天下的人,比如李大钊。在所有宣传李大钊言论的油印材料里,李大钊都是虔诚的马克思主义者。而毛主席在延安会见美国人时就说他要搞美国的民主。他跟民主人士也谈论民主。这明显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骗人把戏。为了阻止美国对国民党的支持,他就告诉美国人说他将来要搞美国式的民主。他为了骗取民主人士的同情,便提出将来搞民主。说好了耕者有其田,不得不把地主的土地分了。然后很快就想方设法给收了回去。实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主席的,因为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您不爱财,就算毛主席是第二个朱元璋,他也杀不到您的头上啊。”
“如果毛主席是第二个朱元璋,那与是否贪污腐败无关了。朱元璋杀贪官是真的,但他干的最残酷的则是对清官的杀戮。比如李善长案,罪名是谋反,凡是被李善长提拔的或者李善长提拔的人提拔的人提拔的人,统统被杀,从朝廷到县官,一万多人。胡惟庸案也一样,被杀的根本就不管是否是贪官,只要是胡惟庸一拨的,从上到下,下面那些根本就不认识胡惟庸的人也被划线,杀掉了3万官员。后来还有蓝玉案,又杀了有名有姓的一万五千人。三大杀戮,被杀官员多达六万人。那时当官的很少,一个县里就一个县太爷,比现在的县里官员少一百倍。如果是今天,就等于杀掉六百万官员,基本上被杀了一遍。不过,总有人想当官,所以,杀了一批再提拔一批就是了,然后再杀。”
“那万一毛主席真的搞民主而不当暴君呢,您不耽误了前程?”
“毛主席怎么可能搞民主?这都是天方夜谭。别说他不可能不想当一言九鼎的皇帝了,就是他想搞民主,他也办不成啊。势比人强。五七年打右派时批判民主人士章伯钧罗隆基提出轮流坐庄,其实人家原话是说民主党派组成一个党,与共产党平等竞选。这就是毛主席在延安时说的民主。假如毛主席认同章伯钧罗隆基的观点,把江山交给章伯钧或罗隆基,毛主席答应了,他手下的人会答应?你毛主席不想当权了,也不能让他们竞选。你不干了,我刘少奇可以干。刘少奇不干,周恩来可以干。即使他们都认同毛主席搞民主,那些跟随毛主席出生入死的将军们也不答应的。林彪会大闹,凭什么我们死了百万烈士换来的江山你白白送给他们?没人干,我来干。这个道理太简单了,我那时跟牛勇吵架就说,蒋介石不可能搞民主的,就算他想搞,他也办不到。蒋介石把政权交给共产党?一天都不行。李宗仁不杀了他,阎锡山冯玉祥也得杀了他。为了夺权,他们与蒋介石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怎么可能让蒋介石把江山交给外人?跟外人平等竞选?就是蒋介石手下的嫡系等到蒋介石下台后也会把蒋介石给杀掉。这些道理,毛主席周恩来当初是一清二楚的,他们就是以这个为旗号鼓动百姓起来跟他们打天下。”
“我还认为您当初是误判。如果您当初就出来当官,未必就真的多么惨。”
“那是因为毛主席比朱元璋好太多太多了。”
“就是说毛主席虽然胡乱治国饿死无数农民,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他还是比您当初想象的要好?”
“好太多太多了。比斯大林都好很多呢。这主要是因为朱元璋有二十多个儿子,把功臣们杀了,他二十多个儿子可以去各地当政。”
“那当您听说毛岸英死了,就出来当官也不晚啊。我大姐说她被牛勇一家接去唐山,是朝鲜战争结束后吧?”
“牛勇质问姜汉民为何不能把我拉出来干活,而浪费在农村,姜汉民说他找我三次了。三顾茅庐还不行,就没办法了。牛勇不信,他就把你大姐给拉走了,跟他孩子一起玩。有糖果,有好吃的白面大米鸡蛋。我为了孩子,也会离开农村去干革命的。时间长了,你大姐想家,就给送回来了。我那时想去,可一打听,毛主席还有一个侄子。我猜想,大的杀戮运动要比镇压反革命杀掉70万人还恐怖的大事在后头呢。所以,我早就预见了文革的腥风血雨,只是不知道名字是文革而已。所以,我没去。”
“怕死?”
“不是。我不认为干体力活有多么痛苦。我自己死了没什么,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是随便都可以死的。要记住我爷爷传给我的规矩,今天我传给你,那就是:在暴君当政或预测暴君将当政时,宁可当牛做马;在明君当政或预测明君将当政时,可以出山。但绝不能当贪官。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昏君当政时尽量当个教书先生或者有一门手艺。不论在任何朝代,都不能当为朝廷歌功颂德的狗。”
“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的县长焦旭臣文革自杀了,为何县委书记姜汉民反而活了下来?焦旭臣也没贪污吧?”
“我跟牛勇姜汉民定了一条约定:在他们俩退休后我们三人要见一次面。我有话跟他俩说。他俩答应了我,虽然他俩当时猜不出我要跟他们说什么。可他俩在文革时应该知道我的用意了。那就是不论经历什么灾难,哪怕是韩信钻裆的羞辱,只要能活下来,就不自杀。否则,就没有退休一说了。焦旭臣的确是姜汉民的同学,那是他小学同学,我并不认识他,因为他缀学打鬼子去了。姜汉民在被红卫兵打掉门牙后被强行压着去茅房让他舔茅坑的砖时,他会想到我那时的用意:一定活下来。他们俩都是非常聪明的人。现在,牛勇死了,姜汉民倒是出来了,去廊坊地区了。但他没必要找我问我要跟他说什么了。”
“要不要下盘棋?”
“不。明天你还得上工呢。早睡。我就在这屋里睡了。”说着,他把脸盆放在高桌上,把一个空酒瓶子倒过来放在脸盆中央。他说:“大地震后来的余震越来越小,说明不再有大地震了。不过,门还是要开着。”
“下次换我来主讲。”
“题目?”
“我的命运。”
“你是说大地震会改变你的命运?”
“今年特别。周恩来死了,朱德死了,又这么个大地震还在北京不远的地方。这是先兆啊。命运一直不佳的要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了。我就不信他老人家就真的像红卫兵传说的那样活二百五十年以上。”
“他不死,你也得考虑你自己的前途命运啊。”
“如果下次还让您谈,题目是什么呢?能不能现在就透露一点?”
“功名的两重性。”
“历史或现代人物例子?”
“周总理与彭德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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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姜汉民文革后被平反,当上了廊坊地区第一把手,很快就升为河北省委常委兼农业厅厅长。很不幸,文革遭难太多,身体不行了,一检查才知癌症晚期,不久就离世了。现在算来他比我爸早走了三十年有余。那时还没有家庭腐败,他家依然家徒四壁。从此失去了他家的信息,不知后来他的孩子们是否也升官发财了。
一转眼老爸一周年祭日到了。开始写这个系列,因为很多往事应该写下来,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毕竟曾经是全国招生的教会学堂里文理科都是第一名的才子。他的故事很多。我有幸在童年就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一起思考,一起交流。算是这辈子没白来吧。后面有精彩的地方,但多数是平民生活的平凡事。
祭日也没回去给他老人家上坟。在梦中的童年时代,父母都还是那么欢声笑语,给孩子们在那贫穷艰难的岁月围起了一个温馨的小窝,宛如汪洋里的一个渚岛。在梦里,风花雪月一直在轮流抚摸着他们的坟头。看着窗外的西风已从东方刮回来了,便问西风是否把儿子思念父母的感情带到了大洋彼岸在坟头上替我喊一声爸妈?可西风答复道:“此情难寄。倒不是说没帮你这个忙,而是到了他们的坟头才发现此情难以转达。要不你去问问表情多多的云?”这倒是个好主意啊。云的确比我本人更能表达游子的情感,何况去世多年的妈妈今日看到我,她也认不出我来了吧?一转眼我都老了,虽然在父母眼里儿女永远是孩子。想到这里,填一首词,以记下这段泪迹。
【苏幕遮】父亲周年祭日感怀
古村边,肠断处。
梦里坟茔,秋月春花抚。
问过西风情难抒。
便托飞云,寄泪丝丝雨。
旧时恩,一缕缕。
母爱如流,淌作温馨渚。
遇子而今还识否?
霜鬓森纹,不似当年孥。
词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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