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小D函

今天我去你們那網站看了一看，我只去過密雲縣城一次，去過密雲水庫一次。“河南寨”是什麼模樣，還真沒個印象，估計是處風景絕妙的地方吧。比較有趣的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河南寨”——河南省的一個小寨。這個小寨，在千里潁河邊，名曰“潁安寨”。原是咸豐年間夯築的。小時候，滿寨牆的葛花開得好看。你們那裡有寨牆嗎？寨牆上有葛花嗎？今夜，我竟被這“河南寨”三字牽動出許多鄉愁。

其實呢，我祖籍並非河南，也非小寨，而是北京。

我的祖父本是北京西城人，其父也即我的曾祖原是京城一文職官員；祖母是房山縣人，姓劉叫雅軒，其父是當地富紳，嫁給我祖父不久，抗戰暴發。全家舉遷武漢，後來轉輾河南，此時祖父病死。不大久，全國解放，為避嫌疑也為生存，我祖母便帶我父親隱居鄉下。2004年，我祖母病逝，家事才被我與我弟盡知，同年，我們同時赴京，我去北大訪學，弟弟則到房山尋祖。後來在該縣大鴻寺尋見祖母家“大宅子”，可是竟成了當地村（鎮）的辦公之處了。祖母家學深，會背《石頭記》與許多古典詩詞。我還在牙牙學語時，便由祖母教得誦背《紅樓》。

當時，當地鄉人稱我祖母為“蠻子”（即口音不同之人），我小，不知何意。

後來，真相盡知，方解國破家亡之悲痛。祖母至逝，沒再回京一次，當年她離京時，也只是二十來歲，逝時已九十高齡了。至於我的親爺爺，連我父親都沒得什麼具體印象了。只是在祖母珍藏的黃花梨木小盒子裡，我們發現了一張一身戎裝的祖父相片。他當年抗日，不知為何後來很失意，病歿。依稀記得，祖母講過其姐丈與兩個弟弟，分居英國與台灣，後經我父親多方聯繫，均了無音訊。祖父這一支系，僅餘我姑祖一家子了。唉，想想中國人，多少輩子的人，有哪一天安寧過？！

2011-5-20，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