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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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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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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转载,六年,从零英语到澳洲医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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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从零英语到澳洲医牌(四)
   

五:历史只在一瞬间



面试失败后,我们的前景变得很茫然。护士,做不成;检验员,没人要;理疗和放射,英文要求又高;验光师,那就更加遥不可及。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它可以试的了。

可能是情绪低落,或者是心不在焉,那段时间,我的脑袋经常是木木的,有点儿魂不俯体。出门时常忘事儿,不是交完钱忘记拿走东西,就是关上车门忘记锁。我曾自认还是见过一点儿人和事的,遇事儿不太慌。可经过了一年的探索,追寻,却发现那些个还有一点儿可能的机会一个一个被堵死了,我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前途在何方?一切是那么迷茫,看不透,见不到一点儿光亮。胸口时常感到很闷,一块石头压着。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由并不是那么好玩,尤其这种绝对的自由,没有对错,没有好坏,没有参考,没有指点迷津。一切回到原始野生,赤手空拳,什么都有可能,什么又都可能没有,一切全靠个人的触觉和视觉,吸收吐纳后入脑,剥离分类,去伪存真,进行抉择。这对一贯循规蹈矩,习惯于别人指定好路线,自己照着括弧添答案的人来说,很是痛苦。

离家不远处,有一个海湾,沿岸一条土路。妻子怕我闷在家里,会出毛病,就天天晚饭后拉我去散步。我俩慢慢走,儿子在前面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时常捡起一两个贝壳给我们看,问喜不喜欢?我很少说话,平日里寡言,总当听众的妻子,却成了多话的人。她总是安慰我说,别担心,我们刚刚出来,一切还不太熟悉,日子会慢慢好的。有时,她就陪着我在大石头上坐着,一坐几个时辰,两个人都不说话。

那时,电脑课,我还没上完。虽然中间停了几个星期,我对电脑也渐渐失去兴趣,但为了生计,也抱一线日后能找工的希望,就又回去了。

一天,下了几个小时大雨,等到差不多下课时,天才晴。我钻进车里一打火,几声闷闷的呜声,然后就说什么也不动了。我一摸大灯开关,心想坏了,忘记关大灯,电都跑光了。我恨得用脑袋砸了一下方向盘。

呆坐了一会儿,我想起,这附近有一个朋友,就给他打电话。一会儿,朋友到了,连上线,充上电,车可以发动了。朋友说,到我家坐一会儿吧,天怪冷的。我说,行。

朋友家里很暖和,烧着壁炉。泡了一壶茶,他,他太太,和我三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他太太问我,孩子多大了?长得壮不壮?吃得怎样?我说,小家伙这两天发烧,也不想吃,看来是感冒了。她说,看医生了吗?我说,没有。用国内带来的药品顶着呐。她说,知道你俩都是医生,但这儿毕竟是国外,还是找个当地的家庭医生才好,万一有事儿,也好找个明白人问一问。

我一想也对,就向她要了他们常看的家庭医生的电话。姓G,女的。

第二天,儿子的烧没那么厉害了,就是咳嗽重了,我俩听了听,知道他没什么事儿,但一想认个门也好,就给G医生打了一个电话。G医生很亲切,问了我老婆几个问题,当知道我们住得离她家不太远时,就热情地说,下班后,到我家来看吧。方便点。

儿子就是感冒了,看了几分钟就看完了。G医生边写处方,边问我们。苏先生,一看就知道你是新来的,以前是干啥的?我答道,很惭愧,以前我是医生,我太太也是,我俩是同学。G医生抬起头来,笑着问,真的?你俩是哪个学校的?哪一届的?老婆一一做了回答。她更笑了,咱们是同届,只是我在江南读书而已。您是大陆人?我俩睁大眼睛了。从来没听说过大陆人在这里做医生的。G医生说,不奇怪,到目前为止,我是唯一一个大陆人在这里做医生的,也是一关关考出来了,已经几年了。

她突然问,你俩为什么不考试?
我俩赶紧摆手,说,我们哪行?我俩英文太差,ABC才认全,哪敢考试啊!
她说,别那么谦虚。能考进那间医学院,就说明你俩不差。再说,你们不试怎么知道不行。现在,老试改了,新试才刚开始,说不定是一个机会呐。

又聊了一会儿。她听我老婆说,我们可以拿学生津贴上学,一家人的开销勉强够用。她就说,哪就更不用怕了。你俩真应该去考试。

我说,我俩是学俄语的,从小到大在学校里没学过英文。她一愣,啊!是这样!她说,真是可惜了。但我觉得你俩应该考,又不怕活不下去,而且现在在英语国家,说不定过两年就行了。

我默然。
她说,我真觉得你们应该去试。不试,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成了呐。

出来后,她家车道是个小斜坡,一路上不说话。我在前面打着伞,她们娘俩打伞在后面跟着。走到车边,我把后车门打开,老婆把儿子放好,系上安全带,合上了门。我撑着伞,把老婆让进副驾驶,我砰的一声把她的门大力地一摔,老婆在窗户里大吃一惊,身体抖了一下。

我打开驾驶门,坐了进去,老婆怨道,你发什么疯?谁惹你了?
我说,就这么定了!
她说,什么就这么定了?
我说,考牌。
她瞪大眼睛,张大嘴,说,你没事吧?不发烧吧?
说罢。她侧过身来摸摸我的头。我一把把她的手扒拉开。
没事。我说。

一晚无话。临睡前,她说,你这是真的?决定了?
我说,真的。你给我一千二百块钱,我明天早上去买书。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起身去拿钱。
我知道她的担忧,出国时,我们总共带了三千美金,这段时间还花了点儿,应急的钱实在不多。

第二天一早,我没去上学,就直奔医学院旁的小书店去了。花了差不多一千多点儿,买了大部分美国试USMLE Step1的书,就直接回家了。

隔了两天,儿子复诊。看完了病,G医生问,你们想得怎么样了?准备试试吗。
我说,我已经买了书。
她说,买了什么书?
我说,考试的书。
G医生,大吃一惊,倒退了两步。喊她的先生过来。她说,听见没有,苏医生准备考试了!他是学俄语的,他敢考!
他先生也吃了一惊。说,真的?
G医生有点儿激动地说,来我这儿问过的不下百人了,绝大多数人问完一次就没声了。你是第一个,这么当机立断就做决定了。苏医生,我看好你,你一定能考上。

他年之后,我和老婆忆起往事。老婆说,人生有时真是有意思。在某个时间点,偶遇了某个人,说了某些话,定了某件事,就影响了人的一生。我说,是。我们应该永远记得G医生,是她的一席话点明了我们未来的方向。这以后的所有一切,都是那天那个傍晚所决定的。老婆点头称是。她说,我就佩服你这一点儿,关键时,你胆儿就是比较大。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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