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處過的同性戀們

在美國大學讀書時，選修過一門英美文學課，課中老師講授過美國詩人Hart Grane 1920年寫的一首詩《 Episode of Hands》。該詩以工廠為背景，描述的是工廠老闆的兒子（也就是詩人本人），為一個在工傷事故中手受傷的工人包紮傷口。老師說，此首詩曲折表達的是兩個男同性戀之間的相互吸引愛慕。為什麼詩寫得很隱晦，因為當時同性戀行為要坐牢。

Episode of Hands

The unexpected interest made him flush.
Suddenly he seemed to forget the pain,--
Consented,--and held out
One finger from the others.

The gash was bleeding, and a shaft of sun
That glittered in and out among the wheels,
Fell lightly, warmly, down into the wound.

And as the fingers of the factory owner's son,
That knew a grip for books and tennis
As well as one for iron and leather,--
As his taut, spare fingers wound the gauze
Around the thick bed of the wound,
His own hands seemed to him
Like wings of butterflies
Flickering in the sunlight over summer fields.

The knots and notches,--many in the wide
Deep hand that lay in his,--seemed beautiful.
They were like the marks of wild ponies' play,--
Bunches of new green breaking a hard turf.

And factory sounds and factory thoughts
Were banished from him by that larger, quieter hand
That lay in his with the sun upon it.
and as the bandage knot was tightened
The two men smiled into each other's eyes.

-- Hart Crane

對這首詩的印象很深。當時上這門課的書本還在，翻出書來找到了這首詩，旁邊用鉛筆做的筆記也都還在。以前總覺得同性戀大概主要就是以滿足肉慾為樂吧。讀過詩後發現，和男女之間的愛戀一樣，他們之間也有純真美好的情感，當然，那是我們不能感受到的。

曾經有過幾次和同性戀相處的經歷。

記得很清楚，最早的一次是1967年初還不到13歲時發生的事。有個孃嬢（父親的表妹）大串聯從雲南來到成都住我家，她帶着我們幾個孩子步行去距離成都42公里的大邑縣安仁鎮參觀劉文彩地主莊園。孃孃身上帶有介紹信，有那樣的介紹信，外出串聯才可以免費食宿。

去的時候走了整整一天。到達安仁鎮時天已經快黑。住進接待站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參觀完後，就步行往回走，但是42公里路半天是走不到的，這樣我們在旁晚時分，就在安仁鎮到成都路上中間地段的一個小鎮的接待站住下了。那個接待站的住宿地是一間像倉庫似的房間，裡面擺滿了一排排鋪有草墊的地鋪。進去後，領一床被子 找一個地鋪就睡下了。房間裡通宵都開着燈。睡我旁邊的是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男孩。那晚睡到凌晨4、5點左右，一隻撫摸我的背部、腿部和臀部的手把我給弄醒過來。我睜眼一看，伸到我被子裡來的手就是睡在鄰近床鋪那個男孩的，我非常生氣，大聲斥責了他，他尷尬地笑笑就把手伸了回去，我當時很困，又回頭睡覺去了。回到成都後，我想起此事覺得很奇怪。以後聽說那個孩子長大後結婚生子，也有個家庭。現在回想此事，感覺那個孩子應該是有同性戀傾向吧。我和他年齡相仿，那個時候也開始有性的萌動，可是我只會被女性的身體所吸引，從來沒有對男性身體發生過一絲一毫的興趣。可是他卻會對男性身體有興趣，如果不是同性戀，那是很難解釋的事。

我剛到現在工作的公司時，遇到的第一個老闆是白人女同性戀。她在同性戀的婚姻中應該是扮演丈夫的角色，因為她性格比較強勢比較剛性。 我們從來不知道她的另外一半是什麼樣子，但我們知道她家裡有個和她同住的伴侶。我剛開始和她相處不是太好，以後相互適應後，關係就比較好了。我很喜歡她的三個特點：第一，乾脆果斷不黏糊敢於負責的領導作風。很奇怪，我遇到過的其他看幾個男性老闆，卻都比較黏糊。第二是獎罰分明，認為你工作沒有做好，馬上講出來，從來不會像其他男性老闆使用太多的“diplomatic language”，搞得你似懂非懂，雲裡霧裡。工作做好了，也是馬上表揚。有一次我完成了她交辦的一個比較特殊的工作任務。她在她的辦公室讀完我的工作報告後，突然衝出辦公室，來到我的桌子面前大聲喊叫表揚我：“Congratulation! Good job!”。把我和我周圍的同事們都嚇一跳。有個同事以後過來悄悄問我：”怎麼啦? 你得到提升了？”我在她領導下的所有下屬中，每年的年終評分一直最高。另一個特點是關鍵時候她支持下屬的工作，敢於負責。有次一個工作中的客戶打電話向她投訴我，她一聽就知道是客戶胡亂講話，因為她了解我，電話中直接答覆客戶說，“他是我最優秀的下屬，不會像你說的那樣”，支持了我的工作。雖然作風強硬，但有時也很講感情。她母親過世了，她處理完母親後事後來到公司談起此事時，當着很多人面，居然哇哇大聲哭泣起來。她比我大幾歲，已經退休，

我們公司還有一個白人男性主管，也是同性戀。他在同性戀婚姻中扮演的是妻子的角色。有一次他把所有的下屬請到家裡爬梯。其中的一個下屬是個女性和我很熟悉。她參加完爬梯後對我說：”哎呀你想象不到他家那個廚房之乾淨，他把整個廚房和廚房裡的用具都擦得鋥亮，我這個家庭主婦都自嘆不如他“ 。他收養了一個黑人男孩，有次還把孩子帶到公司來，我見過那孩子，長得很可愛。這個人非常聰明，語言溝通技術非常好。幾個主管一起做 presentation, 他做的最好，特別是他的 powerpoint，非常presentable ,得到大家一致好評。聽他說話，想象不到他是同性戀中的妻子，因為他聲音很低沉，是典型的男性嗓音，但看他走路的姿勢，就比較女性化。他的另一半以後工作調動去了DC，他也跟着把工作轉到了公司在那邊的部門去了，以後再也沒有看到過他。

我深信，同性戀和道德無關，只是性取向和大多數人不一樣。我也相信，同性戀不可能傳染，因為它來自不可改變的人類生理結構深層次的因素。人類文明進步的一個重要特徵就是對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信仰，不同風俗習慣，不同生活方式，也包括不同性取向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包容。就美國而言，從上世紀初同性戀要坐牢到如今最高法院判決同性婚姻受憲法保護，是個重大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