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记忆的取向不太相同。比如一位诗人曾说那逝去的都变成了美丽的回忆,还有人说往事如烟,都是很诗意的记忆。对于悲观主义者的我来说,回首我的成长之路,可以说印象深刻的都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失败和挫折。做坏事被罚站,单相思让自己看不起自己之类的事自不必提,单单学游泳就给我带来了那么多年受挫的阴影。
按理说我的运动遗传基因还是不错的,我老爸爱打球,老妈据说上大学的时候在市运动会的三项全能比赛上还拿过名次的,但是他们大概把这些运动细胞一古脑地遗传给了我兄弟,让他学什么像什么,而我基本是三项全不能。
学游泳是上了大学以后的事,因为人人必修的体育课到了冬天教滑冰,而夏天就教游泳。记得当时我对此事很重视,想着学会了游泳,万一哪天不小心掉到水里了就不非指望着别人来营救了,可以说是保命的一个重要手段。听说康乃尔家族自从一个家庭成员溺水身亡后,就要求该大学的新生都要通过游泳考试,不及格的要选修游泳课,否则不允许毕业,这是后话。
我们的体育老师就是搞游泳专业的,教起来很是规范,先让学漂浮,强调身体要放松,并指着几个把脑袋露在水面游的同学说不能这样游。然后把青蛙的动作分解,一比一划地教给我们。应该说开始的漂浮和后来的青蛙动作我掌握得还是比较快的,漂浮的动作还被老师当成样板来加以宣传,而且以前从来没下过水的我,几堂课下来,居然能像模像样地在池子里游几下子了。要是按“成功的开始是胜利之半”这句老话来预测的话,我应该是离学会游泳不远了。
可是后来,老师开始教换气。道理很简单,不过是从水里抬起脑袋来吐气,然后深吸一口气再埋头到水下。就这一着,我怎么也学不会。每次下水,用脚使劲儿一蹬池子边,借力漂浮出去一大截,然后开始划水,然后把头紧急浮出水面喘口气,身子顿时沉下去半截。再划几下,再换气,“咕咚”一声就沉底了。
眼看着其他人虽然漂浮得不怎么样,陆陆续续都会游了,可我还在原地踏步,心里真是着急。暑假回到家里就请教我兄弟。
他说:游泳?简单。那天我想游泳就去了游泳池,从池子里叫出来个熟人问了问怎么游,然后下池子就会游了。
我被气得直翻白眼儿。
我老妈的口头禅是:一等人看看就会,二等人教教就会,三等人打死也不会。
后来的故事是第二年夏天的游泳课上完,我还是不会换气。基本就是一口气游上十来米,然后一沉底,再从头开始。去过几次北戴河,一行人别管是蛙泳蝶泳还是狗刨儿,甚至脑袋露在水面的都畅快淋漓地在海里游,我只好泡在浅水里玩或者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受尽了嘲笑。
时光飞逝,转眼很多年过去了。女儿逐渐地长大了,她学的是自由泳,除了买游泳衣,教练还让买游泳眼镜,原因是游泳池里的水加了氯,会对眼睛有损害。
对学游泳早就彻底放弃的我在去年的某一天突发奇想:以前我游泳从来没戴过眼镜。实际上我游泳的时候双眼总是紧紧地闭着,根本就没睁开过!
我们加入了一间健身房,那天我借了女儿的眼镜去游泳,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了水下的情景,不过是透明的水,白色的瓷质的地面。那一天,我换了好几口气,都没沉底。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那座游泳池每次都标出几条泳道,lap swimming,让锻炼的人们在那里一圈一圈地游,其他的地方则是家庭娱乐型的,大人领着小孩子在里边玩气球。那几条lap swimming泳道,一半在约四呎半的浅水区,另一半在深得看不到底的地方。那深水的地方水的颜色很浓,看得我眼晕头晕。我才刚学会换气,实在是没勇气在那里游。万一突然没劲儿了怎么办?虽然有救生员高高地坐在梯子上眼观六路,虽然分离泳道的粗粗的塑料索道坚固有力,我还是害怕,要是沉底了该多丢人哪!因此我低人一等地游到深水区边上就往回转。
又过了很多低人一等的日子,逐渐地,我换气换得气息很均匀,让我有了点自信。有一天游到深浅水区交界的地方,我心一横,慢慢地向前游去。
水很深,浮力也好像比浅水的地方大。
一种特殊的感觉逐渐传遍了全身,象鱼儿游向大海,又像鸟儿飞向天空。
那种感觉有个美丽的名字: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