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是最不齿的
前几天我贴了“老‘知青’再当回‘祥林嫂’”,对自己当年“上山下乡”时的假积极(我怎么就一时忘了这个词儿了呢?上小学的时候总哼哼“真积极,假积极,为什么不当班主席”)进行了一点反省。在论坛的唯一的跟贴中,网友说:“有一点你一直没反省,那就是你当时的假积极给你周围的伙伴们所造成的伤害,是没有认识到呢,还是不愿正视?”
我给“周围的伙伴们所造成的伤害”?坦白地说,确实没有想到这儿;因为周围的同伴中,不乏直言不讳者对我说“你Y傻B!再玩儿命干也是白搭”。他们虽然如是说,但和我的关系仍然很好。现在回想起来,我确实是个“傻B”,我周围的同伴们远比我要聪明,不然我不会总是不断地反省自己在农场的“傻B”行为。不过“假积极者”中确实有伤害他人者;其主要手段就是告密。而告密是取得农场干部信任的“终南捷径”。
先揣测一下这位跟贴者为什么认为假积极给周围人造成伤害。我在美国干活干了好几年后才体会到,一个人甭管出于什么目的,若是不计报偿的使劲干活,会让其他同事恼火;因为你如果这样干了,老板会认为一个正常人在上班时间是可以完成这么多工作量的,由此可能会提高劳动定额。如果真是这样,工资没增加,工作量却增加了,其他同事可不是恼火吗?他们心里会骂“假积极”者。我不清楚对我诘问者是否假设是这种情况?在农场时,大部分“知青”都是得过且过。如果有什么人“假积极”,干活时拼命干,别的“知青”照样我行我素,继续磨洋工。农场干部不会因此增加工作定额的,青年们该干多少就干多少,定额定高了,大部分“知青”索性不干了。反正下一天地给一天钱(日工资1.25人民币)。这可真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差别”。
那要是“假积极”者在政治上极力表现自己呢?如开批判会“批判资产阶级好逸恶劳的思想”?“假积极”者确实会这么干,但不会指名道姓,只能泛泛一说,如“青年中有些人怕苦怕累,干活不认真”等等。大部分“知青”根本不在乎这种所谓的“批判”。这种形式化的政治活动,农场干部是根本不热衷的;因为对约束“知青”无效。也许对我诘问者也曾“上山下乡”,他们那里的情况与我所在农场不同。那也请他介绍一下,我也好长见识,他们那里“假积极”者是如何伤害到周围人的。
上面我讲了告密者是农场干部最需要的。这告密者简直就是个“卧底者”,将“知青”中的“反动言论”(偷听“敌台”也算)和“各种非无产阶级革命化行为”(所谓悄悄搞对象、偷盗、讲下流故事等等)向农场干部打“小汇报”,农场干部将如获至宝。他们就是用这些东西整“知青”,控制“知青”。
告密者和“假积极”者不能划等号。很多告密者是不动声色的。他们一旦告密成功,比如夜里有一“知青”去晒谷场偷了黄豆,打算探亲带回家,结果被告密者告发。农场干部这时是得意的时候(其实被批判的事情农场干部干得更欢),他们会组织批判大会,让偷黄豆者“深刻检查”,让很多“知青”上台批判他,搞得被批判者灰溜溜,尊严扫地。所谓“打架斗殴”、“思想低俗下流”、“偷盗”、“乱搞男女关系”等等都会遭到批判。如此说来,告密者是最令“知青”痛恨的。
告密者也深知告密被揭露会声名狼藉,他们是很小心的。不过他们日后得到农场干部那里的好处(常常是混了个不下地的好活儿),大家都看在眼里。人们会估计到谁是经常“打小汇报”者。到时候人们的报复也是很可怕的。这种报复往往不是直言不讳地说“你TMD为什么告密”,而是找其他事情的借口,比如栽赃告密者在宿舍中偷盗,于是大家群起暴打,弄不好会让告密者几乎丢了性命(这里就不讲这些残酷的故事了吧)。另外,在农场时的告密者后来回城后都不和大部分原农场的“知青”来往,大家也疏远他们。
哎,我在当“知青”的时候,在上大学的时候,后来在国家机关工作的时候,都遭到告密者的陷害。告密文化在中国有着“肥沃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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