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大还是法大?” 无权(既无权力又乏权利)的民众老是在问,老是得不到正面回答。有一个说法是干脆否掉问题,谓党是一个组织,法是一种设置,不可拉在一起。这其实是摆着讲学问的样子耍滑头,因为,你懂得,民众设问中所对比的,是中共中央(党章诠释者)的权威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宪法制订者)的权威,哪个应当为大;或者是,党的利益和社会全体的利益,哪个应当在上,或最终应服从于哪个。 这样摆明之后,问题就滑不过去,但也不用问了。因为答案属于一个公理,是自明的。政党之为物,在皇权专制社会里没有,原自外来。近代中国人以“党”(朋党、党派、结党之类)一词翻译 party,意思一致,它指社会中的一群,或者诸群中的一方,为某种目标集结而成。也就是说,只要谈党,它就始终只能是社会成员当中的一部分。公理:部分小于全体。因此,是党大还是法大(“接地气”的表达),设问的措辞固非严谨,但真正的答案并不难寻,只是有人感到难于接受。 如果某一组织是这样的:它使本帮利益以国家核心利益的名义凌驾于社会利益之上,又以“放之四海而皆准”(即普适)之真理代表者的地位——外兼“先锋队”(即精英团体)名义——而绝不容许本组织以外的其他社会成员组成政党,相与公开竞争,那么,这个组织,在本质上,不可被认为是现代社会的政党,而只会因循成王败寇的旧道,不掌权时为伙会豪强、掌权时当朝廷。现代政党之所以为现代政党,就是因为,只要不同利益和政见有意以政党形式呈现于社会,它就必须能够容许其他政党存在。把别的政党都消灭掉,意味着社会政治制度从现代倒退回古代,你也不再有理由以现代政党自居。蒋经国先生深味此理,断定宪政之内“没有永不下台的执政党”。可以说,是否允许不同政党存在,是检验一个社会的政治发育阶程的标志。 当今执政初接位时曾经声称,要实现“共产党从革命党向执政党”的转变,此调头天震聋发聩次日消声敛弹,大约因已经发觉:现代所谓执政党先须是一政党(接受公民选择委托来担任组织管理社会的责任,即其将“权为民所用”修改为“权为民所赋”之意)。这个道理既简单易明又颇为难言。中共当年武力统一之后,本来作出了经政治协商还政于民(还军于国是其题下应有之义)的姿态[注],但最终沦于“人民民主”专政即独裁。现在说要“转变”,是否又怕人不当真、又怕人当了真呢? 曾经在某处墙上看到一幅小画,题画化用所谓民谚,辞曰:“若要人似我,除非两个我;真有两个我,又觉不大妥。” 一党政治,原是只许自己如此,不准别人这般,一旦高调声称要转变为执政党,心底里却明白如此一来就必须开放党禁即容许别人组党,从根底上就有这种尴尬。 目前中共为了反腐而厉声强调政治规矩,很好。从事政治必须讲规矩,即共同遵守的底线和规则。希望中共党员和干部在反腐试验场的角力中养成习惯,人人遵规守矩,等到从党内的场子走出来、进入社会的大场子之际,能学会遵从更大的规矩。 寄语中共,莫再妄自尊大,将治党治国混为一谈,也别翻转过来,把“亡党”“亡国”拴在一起,总以为一个朝廷亡掉,国家和民族就得一起烂光。
[注] 中共当年武力统一之前,发布在《新华日报》、《解放日报》上的关于民主宪政的言论汗牛充栋,在在反映出当年的国民共识。至于中共推崇美国制度为民主榜样的精辟言论,真足以照耀今日网坛,令炒骂美国制度的先生们显得像是当年积极反共的三青团小痞子。 相关文字: 吾民啊吾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