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渡江,浅野原本以为直接渡到对岸的,可是乘了四五百吨的汽船渡河后上岸的地方是离开汉口很远的江西省的九江。这简直是渡海的感觉。浅野对长江的宏大有了实感。此时已经没有遭受空袭的危险,可以悠然放心地渡江。江面上这里那里地有触礁沉船的残骸,激战过的痕迹依然残留着。
由九江开始重新步行行军,沿着赣江向南昌前进。此时“人民民主专政”的口号开始经常听到,浅野他们不懂意思,向中国士兵们打听,回答是:“人民专政”。简单地说,就是为了不让旧统治阶级重新夺回政权,人民必须将他们完全置于统治之下。浅野他们对于“人民专政”的实际情形无法预见,“原来共产主义也还是要独裁呀,那与日本军部独裁有什么不一样呢?”心里萌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到达南昌后,军队的教育活动,特别是以干部阶层为对象的学习会频繁地举行。排级干部,连级干部等等,按照级别分开重点学习。与浅野他们外国人也参加的一般的学习活动不同,似乎是带有特别目的的学习。对于浅野他们日本人来说,依然情报缺乏,中国国内的形势发展如何,他们依然不甚了了。然而尽管按命令向南部深入前进着,不知是否敌军已被扫除,像样的战斗几乎没有过。途中虽说遭遇过一次国民党军的空袭,也不过两架飞机而已。浅野他们由这些情况大致推测出,战争的胜利已经归于共产党军。此外传说干部学习会的内容,似乎也是以做好革命胜利后的准备和对应方法等为主的。
由于有了上述推测,到了这个时期,浅野他们对于中国正在发展变化着的形势的关心一下子变得越发强烈起来。可是从周围士兵那里得到的讯息,正确与否也不知道,不要说最新消息了,他们连地图也没有,去哪里?怎样去?甚至连自己所在的位置都无法确认。此外,浅野他们连钟也没有。在“北满”手表被苏军搜走之后,他们判断时间靠的是每天到点吃饭时的“开饭啦”的叫声和哨子声,夜里的点名,还有就是日头。
渡过长江进入华南以来,浅野他们医疗部队突然变得忙了起来。不是为了治疗伤兵,而是为了治疗疟疾患者。
到达九江时,每个人都被发给了单人蚊帐,知道是进入了疟疾的危险地区,但浅野他们没怎么当回事。可是,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连续多日,加上超过预想的疟疾的肆虐,从“北满”开始行军已经走了三千几百公里的浅野他们也终于筋疲力尽,感觉支撑不住了似地。九江和南昌周围到处是湖泊和沼泽,是蚊子最好的滋生地。受到困扰的并不只是日本人,部队的大半士兵是东北人,他们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酷暑和蚊子的攻击,感觉像是到了异国他乡,异常困惑。
浅野他们医生组的成员也终于感染上了疟疾,但医生的医疗活动无法停止。忍受着恶寒,治疗患者。幸亏,部队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充足的奎宁,浅野他们一边看医学书,一边按照书本上所说忙着治疗。
疟疾本身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但因副作用引起的脑症比较麻烦。浅野他们帮患者退了烧后好容易睡下休息时,又经常被叫起来去看患者。脑症是被白血球杀死的疟疾原虫留下的残渣被血液带进脑细胞的毛细血管后,引起血行障碍而产生的一种幻觉症状。过一段时间后会痊愈,但患者常常因惊慌大呼小叫找医生。睡眠中突然被唤起,浅野他们有时还以为是“敌人攻来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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