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五十四 泪留桂花
端午节前一天, 芦花做了棕子, 装在篮子里, 就给阿牛他们送来.
远远的, 突然就见门 “呼” 的打开了, 桂花哭着, 跑了出去.
“桂花, 桂花!” 芦花喊起来.
没喊住桂花, . 她连忙进去问阿牛: “桂花怎么跑出去了?”
“她堵气说要回娘家, 让她去吧.” 阿牛蹲在一边, 喝着酒.
“那怎么能行.” 芦花让孩子们呆着, 自己就追了过去.
那桂花走得是真快, 芦花一边追一边喊: “等等我呀!”
桂花总算停住了脚步.
“你这是要上哪儿去桂花?” 芦花气喘嘘嘘的问.
“你别管, 我回娘家去, 你搬过来和阿牛住就是.” 桂花边说边往前去.
“桂花你真傻, 我怎么还会搬回来住呢.”
“怎么不会呢?”
“我不懂…” 芦花摸不着头绪.
“要是思河她爸不回来了呢?” 桂花索性单刀直入.
“求你了桂花, 别问我这个, 它扎我心哪…”
“要是思河她爸不回来了你就搬回来住是不是?” 桂花眼睛跟锥子似的, 一点不让步.
“桂花, 真那样, 我一辈子都自己住!” 眼泪在眼睛里转, 芦花却是斩钉截铁的说.
“阿牛可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绑都会把你绑过去的.”
芦花擦着眼睛, 没有马上回答.
“他, 他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以前妈在的时候..…” 桂花继续着.
“他绑有什么用?” 芦花打断了桂花的话, “没有那个理了, 你明白吗桂花? 没有那个理了!”
芦花的话字字敲在了桂花心坎上, 她看着双眼淌泪的芦花, 声音软了下来, “姐, 不是我狠心, 阿牛他实在是, 心里一点都没有我呀. 在广东的时候, 他不是那样的. 你知道吗, 我肚子里有了, 他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 你有了?”
桂花点点头.
“那可是喜事呀. 妹妹, 听姐的话, 跟我回去, 啊.”
“今天回去, 明天又吵. 我寒了心了!”
“咱跟阿牛好好说啊, 姐也会照顾你的, 来, 咱回去!”
桂花被芦花拉着, 走三步退两步的, 回到了家里.
阿牛还在喝闷酒.
“阿牛, 快别喝了, 桂花回来了, 去招呼招呼她吧.”
“那么大人了, 还要我招呼啥.”
“阿牛啊, 你真是…桂花怀了孩子了你都不知道.”
阿牛抬起了头, 看了看站芦花身后的桂花, 接着又瓮声瓮气的说: “她不说, 我怎么知道.”
桂花窜到跟前, 想顶句什么, 被芦花拦住了.
“好了, 你们都先歇着, 我来蒸棕子.”
水开了, 锅盖在烟里振动着, 棕叶香飘了出来.
“好香!” 玉枝很兴奋.
芦花蹲在炉前, 看着火慢慢变小….
棕子里面有肉, 有花生, 有红枣….
大伙都吃了, 就芦花没有吃. 她累了. 坐在一边喝水.
阿牛看在了眼里. 他看到了一个疲倦的芦花, 头发有些乱… 感到了她的内伤.
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 意识到芦花对自己象金子一般的珍贵…..他想起了几天前和芦花在一起的情形.
“实在不行, 搬回广东去住行吗?” 那一次芦花问.
“不行,” 他回答, “我回来, 就没打算再回去. 只要你在这里, 我就呆在这里.”
“那又是何苦来着…”
“其实, 我也不求什么, 我也想明白了. 只要能这样常常看着你, 守着你, 我心里就舒坦了, 踏实了.”
“不管咋说, 对桂花好一点阿牛, 要不然, 对桂花不公道的.” 芦花说.
听了这句, 只差那么一点, 阿牛就抱住了芦花, 他曾经的发妻; 他真想告诉她, 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去担心别人, 只有她, 只有芦花, 她只应该担心她自己….
阿牛放下了酒杯, 从锅里拿出来一个棕子, 把叶子剥了, 放在芦花面前.
五十五 炸
几个月后, 桂花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婴, 取名安石.
家里添了丁, 阿牛自然是很高兴. 芦花常来照看. 两家人一起, 日子过的好不热闹.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 日子在大人们感觉上, 显得格外的快. 这年, 八岁的卢俊上了小学二年级. 思河也快六岁了, 圆脸大眼睛, 扎着两条小辫子. 小小的嘴巴笑起来, 好不秀气. 林先生和芦花说, 学堂里有个女生班, 教女孩子们唱歌跳舞, 还有画画, 女工什么的, 问思河去不去.
芦花当然是喜欢女儿去学点东西, 满口说好. 一同去的还有林先生的双胞女, 和思河同岁的兰兰和惠惠. 双胞女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过性格有些不同. 兰兰很活泼, 惠惠很内向.
卢俊和思河更是不同了. 每天兄妹俩回来, 卢俊一头就扎进木工房去读书写东西, 还会玩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思河就会在房子里跳来蹦去, 嘴里唱着歌. 有时嫌屋里小, 还跑到后院去跳.
好景不长。日本人要过来的风声日紧. 果真, 思河上学堂没多久, 石龙镇的上空开始不时的听到轰轰的声音, 人们抬头看, 能看到黑黑的象蜻蜓那样的东西飞过去. 不安的消息开始在学校传开, 老师们说, 这是日本人的飞机在飞, 教孩子们飞机来了要怎么躲藏.
刚好是中秋节的前一天, 芦花在地里种蕃薯, 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 声音好近, 象是挨着耳边, 是从石龙镇那头传来的. 紧接着又是几声大响, 震的芦花脚下发颤, 一桶水没放稳被震倒了.
芦花本能感觉到不是好事情, 她停下手里的活就往东北边去. 路上, 听到有人喊道: “日本鬼子扔炸弹了!” 一下子, 有不少人奔了那个方向去.
一股火烧的味道扑鼻而来. 听往回跑的人说, 石龙镇的小学给炸到了, 起火了.
“卢俊! 思河!” 芦花失了声的叫起来, 三步并两步, 朝学校跑去.
学校里满是烟尘. 芦花看到有教室塌了. 孩子们有躲在墙后的, 有在逃的, 有在哭的.
“卢俊! 思河! 你们在哪儿啊?” 芦花四处跑着喊着.
那边围着一大堆人, 芦花跑上前, 挤进去一看, 天哪, 地上一滩血, 倒在血泊里的是一个女孩, 芦花认出来了, 那女孩不是别人, 正是林先生的双胞胎长女, 喝了自己一年多奶的兰兰!
卢俊在一边喊着 “兰兰!”; 思河吓得脸色发白. 林先生, 林先生在一边, 用自己的袖子在替兰兰揩去脸上的血.
“兰兰, 孩子!” 芦花蹲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乳儿眼睛闭着, 已经没了气…. “孩子, 苦命的兰儿呀!” 芦花哭起来了.
轰轰的声音由远到近, 有人大声喊起来: “快躲, 鬼子飞机又来了!”
人们一下子全都散开了. 芦花一边跟林先生喊快闪, 一边拉着两个孩子躲到不远处的一棵粗大的树下, 用身子遮挡住他们.
飞机盘旋了一阵，飞走了.
林先生一直没挪动, 他守着兰兰: “再叫声爸爸, 孩子, 你的叫声, 真甜哪….”
淑真踉踉跄跄赶到现场, 当场就晕了过去…
中秋夜, 月亮和往年一般又圆又亮, 可是却没有人出来赏月. 学校的断墙残壁凄凉的立在月光底下. 地上的血迹还在….
两天后, 兰兰下葬了. 学校里好多老师都来了. 淑真支撑着, 来送幼女一程. 镇上村里也来了不少人.
“日本鬼子真不是人哪!”
“孩子怎么遭惹他们了, 这些狼心狗肺的, 不会得好死的!”
“孩子真可怜…”
“怎么咱们的军队没把那飞机打下来呀?”
旁边人声沸扬.
天阴阴的, 林先生站在女儿墓前, 默默无语.
卢俊和思河站在一边, 不明白平时常在一起追逐玩耍的, 嘻嘻哈哈的小伙伴, 怎么一下就没有了…
芦花眼睛发红, 回忆着兰兰婴儿时在自己胸前吸奶的情形…..不住的拭泪.
“林先生,” 她轻轻叫了一声, “您上次问我, 俊儿的父亲去哪里了, 他, 是去打日本鬼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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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谦本节后记: 听父亲叙述, 小时候日本飞机常来轰炸, 有一次, 他躲到课桌底下; 他的小伙伴不老实探出手去, 当场手被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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