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八年七月二日,突然收到好友潇湘子一电邮,打开一看,如雷轰顶。全文如下:
LT:你好!
有一个开始我也不信的坏消息相告:昨日下午1时20分许,突接刘一立电话,说唐兰桂因肝癌病危,已是弥留之际…谁信?赶到中医院,果见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唐早已脱了人型。一直在抢救中,想让他看看孙子。而孙子,还在从外婆家回长途中。3个小时后,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明天(7月3日)开追悼会。
原来06年秋天体检时他被查出肝病,10月当即就做了手术。他嘱咐家人共同瞒住了同学和农友,只说带孙、装修新居,除了参与乐团玩乐器,哪里都不现面。我们都太粗心了,去年你来我家曾邀他,他一推托,我也就没细究。又走了一个有趣的好人!
LP
心沉重,黯然无语。。。。。。40年前的他又鲜活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男性,却有个“兰桂齐芳”的名字。他,矮小的个子,肤色偏黑,一副好脾气。。。。应该说长相一般(我这人不太注意也不会描述别人的长相,除开特漂亮的和特丑的。),不过他嘴边常常带着隐隐的笑意,有种幽默感,让你觉得亲切而有好感。在农场一块出工时,他的话最多,总是开玩笑。哪里有他,哪里就热闹快活轻松。他也有生气的时候,一般只象一个人嘟噜着报怨着什么,一点也不具有威慑力和杀伤力。他笑起来,也挺“谦虚”,总是带点羞涩的“嘿嘿”的笑。从不象我,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张牙舞爪。所以在农场,他与大家关系都不错。
我们大队农场知青有三部分来源:一部分是长沙二中应届高中毕业生,二是十八中中应届初中毕业生,三是左家塘区的社会青年,有些只是小学毕业生。二中的多读了几句书,又大了几岁,都自动地当起了大哥大姐的角色;看十八中的和左家塘的都象不懂事的细伢子。他是十八中中应届初中毕业生,却比较懂事。他好学,在农场那么劳累一天之后,他还有雅兴学吹笛子,拉二胡,似乎自己有主见,不颓丧。在平时开玩笑瞎扯蛋的时候,他还常有一点新奇的奇闻逸事,这令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有一次,我们一组几个人在地里干活,不记得具体干什么,反正都在使锄头。我听到他在那边又侃起来了,男的和女的分两边,好像在斗嘴皮。突然,他提高了嗓门,顺 风飘过来他的半句话:“我们男子汉。。。。。”。我扭头一看,他正得意着呢。我最恼火大男子汉主义,从小就发誓要比男人还强---------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男性读者不要生气。我现在最愿意当一个小女人,可是当不了,学不会---------顿时,火从心中起,怒 向胆边生,我马上高声答腔:“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啊?我来讲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故事给你听咯!”于是我便讲起那个县官怕老婆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县官,长的又矮又小,他有一个老婆,长得又高又大。县官好怕老婆,因为他打不过老婆。县官又好面子,在外面爱摆架子耍威风,常常在别人面前拍胸口,说:我们男子汉如何如何。。。。有一天,不知为什么,两口子又打起来了。县官不是老婆的对手,被老婆拿扫帚追得满院子逃。后来,心生一计,赶快逃到卧室里,一头钻进床底下。老婆又高又胖,钻不进去,扫帚也够不着。气得大叫:“出来!你给我滚出来!”县官躲在床底下,却还嘴硬:“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故事到此,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也有点尴尬的神色。我扬扬得意,趁胜追击,说:“你这个男子汉呀,就是那个县官!”他看着我,有点发急,马上蹦出一句:“那你呢,你,你就是那个县官老婆!”周围的人“轰”地大笑起来。气得我张口结舌,哭笑不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气哼哼的骂:“死蠢!死蠢!好蠢啊-----” 他呢,也是面红耳赤,很懊丧地摇着头,一遍遍地说:“哎!唉!冒讲得好!冒讲得好!。。。。”从此,我们这件事就成了农场的典故。几十年以后,我们农场同伴相聚的时候,大家都还提起来,又哈哈大笑。
后来,他第一批被招工回长沙,在长沙卷烟厂。后来成了家,琴瑟和谐。我见过他的妻子,觉得她是有底蕴的人。看来他有眼力,很为他高兴。
他仍然好学,他学写古诗,有百把首,自己装钉成册。他还写信到加拿大给我,寄来他的几首诗词说来讨教。我自己也不懂诗词,爱莫能助;他的乐器应当玩得更熟练了,乐器伴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他的书法操练得更不错,因而被厂里调离生产,到宣传部门,一手好字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还得过他的一对不锈钢的长条形镇纸,上面有他亲手刻雕的一副对联。2005年我回国探亲时,他又送我一幅对联,对联是女才子罗凌翩拟定的,他的书法,而且他还把它裱好了送来,令我感动。上次回国,总想还他一个情,-----不免有点落俗,但也是常情难免。-----谁知几次相邀,他都说太忙:要带孙,要修屋。农友们告诉我,他已好一阵没和大家来往了,怎么邀都不出来。我听了,觉得有点蹊跷,但也无可奈何。谁知,2005年秋,那次他来送对联给我,竟是最后一面!
----又走了一个有趣的好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再见,也没来得及还情。唉--,真是:犹记儿时骑竹马,回首故友已凋零!。。。。黯然无语。
兰桂已谢,香馨却萦绕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