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辉先生这一次访问日本,十分高调。22日,他第一次走进国会议员会馆发表讲演,国会议员竟然到了300多个,可以说,没有一个海外人士有过如此盛况。
为李登辉此次访日亲自张罗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前外务副大臣岸信夫,另一个是文部大臣下村博文。而岸信夫是安倍首相的亲弟弟,今年还专程去台湾与李登辉见面,因此这层关系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虽然李登辉本人不愿意承认,我们也有理由怀疑,安倍首相有可能去酒店和他叙过旧。
今天(23日),李登辉在东京出席了一场午餐会,地点是在日本外国记者协会。2007年时,李登辉也在那里举行过记者会,今天应该是第二次。我也接到了李登辉午餐会的通知,我想一定要去参加。看看这一次访日场面搞得挺大,似乎有种划句号的架势,这次见不上,或许下次就没有机会。
记者协会给了我一个靠近李登辉讲台的座位,因此能够听到李登辉喝茶动刀叉的声音。92岁的人,总体还挺精神。看得出,日本政府给予他的待遇实在太高,完全标准的元首级安保,会场的四周,包括讲台两侧,至少有8名保镖。我想在场的200多名各国驻日记者和日本媒体记者是不会脱鞋子的。
李登辉先生在餐之后,就拿出了预先准备的稿子。我心里嘀咕:他是说中文,还是说日语?如果说日语的话,水平如何?还没有等我想完,李登辉就先念上了——一口挺标准的日语,跟日本人说的没啥太大区别。
在致辞中,李登辉讲述了自己担任台湾总统期间,如何推行民主制度、如何改革台湾人意识,如果强化台湾精神的经历,最后举起一张字条,上书:“脱古改新”。他说:中国法统的“托古改制”显然不被现代民主潮流所接受。因此,台湾要实行“脱古改新”新思维。他表示,台湾作为一个与日本一样的民主国家,要从中华圈的文化意识中突围出来,开始摆脱“一个中国”的束缚。台湾应该强化国家主体性,寻求“台湾民族”的自立自强。
说实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台湾民族”这一个词。
李登辉讲完后,轮到记者提问。第一个获准提问的是路透社记者,他用的是英语。第二个获准提问的,是我。
我想,李登辉先生无论如何也算担任过“中华民国总统”,因此用中文向他提问,更为合适些。所以,我站在话筒前开口第一句便是:“李先生,请允许我用中文向你提问。”李登辉倒是没有反对,边上的工作人员却站起来说:“只能用日语或英语提问”。也行,我又用日语重复了我的问题。
我的问题内容如下:“李先生,我半个月前去了一趟台湾,见到了你的老部下邱进益先生,他在你的手下担任过总统府副秘书长,更是海基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他告诉我,当年你指示举行汪辜会谈,制订《国统纲领》,是真心的想推进台湾与中国大陆的统一。但是我很纳闷,此后你却鼓励台湾独立,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最终走向台独?当年两岸达成的‘九二共识’,现在是否还有价值还有效?”
李登辉先生一听我的提问,来了精神。他喝了一口水,这样回答道:我必须强调的是,根据当时的台湾的政情,必须结束与大陆的内战状态,结束国民党中那一些还在鼓吹“反攻大陆”的一群人的幻想,放弃“动员戡乱时期”和“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给台湾一个喘息的机会,因此就必须给中国发出和平信号。于是我同意与中国进行接触,进行谈判。同时制定了《国统纲领》。当时我提出了一个与中国统一的条件,那就是中国必须实现自由、民主、均富的社会,以此作为台湾与中国统一的最基本的条件。”
说到这里,李登辉话语一转,提高声音说:“其实我心里十分清楚,中国社会不可能实现自由、民主、均富的社会,因此两边要实现统一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提出与中国和谈,制订《国统纲领》,目的不是为了与中国统一,而是为了安抚国民党内的保守势力。”
就“九二共识”问题,李登辉指出:“所谓‘九二共识,一中各表’,并不代表我们的真实立场,而只是为了满足中国的愿望,尽快结束台湾与中国的内战状态。”
李登辉还说,我担任总统后,实行了教育改革、文化改革,修改了宪法,取消了“台湾省”,就是要解决台湾人的精神信仰问题,解决中华民国名不符实的问题,实现“中华民国在台湾”的理念,树立台湾的主体性,培育台湾民族的意识。他说,我在接受德国记者采访时就说过,台湾和中国的关系,是特殊的两国关系。他说:“台湾就是台湾,中国就是中国,台湾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最后他又强调了一边:“中国社会不可能实现自由、民主、均富的社会。我提出与中国和谈,制订《国统纲领》,不是为了寻求与中国统一,而是为了安抚国民党内的保守势力。”
我听完他的话,脑子里闪出这么一句话:在推进台湾民主进程上,李登辉作出过贡献。但是在两岸统一问题上,他显然是蒙了大陆政府,手段很不光彩。
李登辉的这一段话,我已经录在手机上,我想这是一段历史性的问答。当然手机上还录下了李登辉另外几句话:“钓鱼岛是日本的领土”、“没有日本的统治就没有台湾的近代化,台湾感谢日本。”。
好在两岸和平统一已是历史潮流不可逆转,无论两岸的政体如何变化,走向民族与国家的统一,已成为每一个中国人的心愿。我想,如果连这一种心愿都没有的话,就很难说他是中国人了。
李登辉离开会场时,会场里响起了热烈掌声。他最后留给我这么一份礼物:我是不是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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