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4:不能看描写现代生活的中国小说 本地的图书馆不知和中国的什么机构有协作关系,每年都会上架一些从中国来的中文书。 我看书架上没有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的书了,就借了一本最近到的书,《南方有令秧》,作者是迪安。 据作者说,写这本书用了十年时间。 《南方有令秧》写了明末万历年间安徽一个寡妇的故事。这个寡妇叫令秧,15岁时嫁了一个50多岁的退职回乡进士,过了几个月,进士死了。进士死了以后,令秧怀孕了,逃过了族里让她做节妇而自杀的劫难。令秧守了16年寡,因为救了一个太监,万历帝赐给她贞节牌坊。在牌坊建成之前,因为和人私通怀孕,令秧自我了断了。 这本书虽然平淡,还有可读性,从而记住了这个作者的名字。 书架上一直有两本迪安写的书,《东霓》,《西决》。看完《南方有令秧》,我把这两本书借来了。 按出版时间,《西决》在前,《东霓》在后,写了21世纪一个家族的几个莫名其妙、异于常人的人。西决是这个家族的男孩,27多岁,师范大学毕业后和他的教语文的很有才能的小叔在同一所中学当老师;小叔因10年前和自己的一个女生有了什么事,小婶和小叔离婚了;西决让那个女生怀了孕,女生打胎后嫁给了小叔;东霓是堂姐,30多了,为了结婚去了美国,怀孕生产前离婚了,抱回老家一个白痴儿;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堂妹叫南音,和自己的高中同学上床后被甩,然后又跑到广州把那个男生硬抢回来,并且偷着结婚了。这都一帮什么破人,什么破事呀! 《西决》里有一个场景,中学要选一个教师参加全国教师观摩,为表示公平,所有报名的老师都要上一堂公开课。小叔自犯事后,在学校里被歧视,一直很低调。但这次小叔也报名了。小叔讲公开课的时候,一大帮支持他的学生涌进教室来助威,课讲完后,学生们整齐地喊着小叔的名字。最终小叔落选了。 看完这一段,我还确实被感动了一下,但马上觉得这个描述在什么书上看到过。赶紧看了《西决》的出版时间:2009年。我已经有10年没看中文书了,所以以前我绝对没看过《西决》。作者是80后,也许在写《西决》之前看过哪本书上有这个描写,在写书时就自然地加进去了,把竞选会场改成教室,把竞选演说改成上课。不知这算不算抄袭。 这些年中国出版的学术文章和文艺书中,抄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没有抄袭倒显得不正常了。其实借鉴、引用是正常的事情。翻翻《唐诗三百首》,诗的注解里都会写明该诗的某些词句的出处。如果不加注明,就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了。 《西决》是上海柯艾(是个出版公司吧)为纪念成立三周年推出的。上海柯艾的董事长郭敬明在前言里极尽推崇该书,称作者使用的词句都无法换成其它词句。这岂不是把《西决》比拟为毛选四卷了吗?中国语言博大精深,没有不能替换的词句。郭董事长这么美誉一本书,只能说明自己才疏学浅,词汇贫乏。 我仔细想了想,《西决》里有些词句还真不能替换。例如,“是真的恶心。一种很生猛的力量蛮不讲理地撕扯我的胃。”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不是一句人话。作者是80后,还年轻,大概没有恶心的经验。恶心了,可以呕吐,可以头晕,但胃不会有被撕扯的感觉。胃部剧疼,可能是吃得太多了,也可能是食物中毒。如果非要感受撕扯胃的疼痛,就要学日本武士破腹自杀,拿把刀在肚子里面使劲搅和了。 再举一个例子,“好几个红色的酒精棉球被扔在地上,杀气腾腾的。”有谁见过红色的酒精——如果没有把红颜料或者红葡萄酒加进酒精里。作者前一句写的是碘酒,后一句峰回路转,成了酒精,应该是笔误。最后一页写有出品人,责任编辑,封面设计,等等,就是没有校对。看来这个出版社已经大权下放(偷懒),把文字使用权全权交给作者,作者可以随意发挥了。不考虑笔误,有谁见过红色的碘酒棉球充满杀气?医院的处置室岂不成了屠宰场?别和我说这是虚拟,没有根据的虚拟,就是吃饱了撑得胡说八道。 翻过最后一页,想回忆一下《西决》讲了什么,还真是想不出来,没有特征,没有精彩的故事。这就如同给你介绍了一个极普通的人,你使劲把他记住。但待他走进人群,然后再出现在你面前时,你迷惑了:我见过这个人吗? 间谍界特别喜欢招收没有特征、走进人群犹如水滴掉进江河的人做间谍:不容易被发现、识破。 如果拿到一本书,读完了,还不知道这本书在讲什么,就不是有意思的事情了。 我在面对图书馆的中文书书架时,就常常犯迷糊:这本书我看过吗?抽出来,翻一翻,好像有点儿印象,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本书的内容。 我挺奇怪,同一个作者,怎么《南方有令秧》和《西决》给我的印象的差别这么大? 动动脑筋,想明白了,《南方有令秧》讲的是古代的事情,《西决》讲的是现在的事情。 古人早就有认知:神鬼易画,犬马难描。谁也没见过神、鬼,随便怎么画都挑不出毛病;犬、马是随处可见到的东西,画错一点,马上会被发现。 当年看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看得天昏地暗,惊叹大师写出的经典人物: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怎么那么深刻、出色?如果再从周围的人身上发现小说中人物的痕迹,更赞叹大师的作品到现在依然有生命力。 其实,大师们的作品能够流传至今,文笔出色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不熟悉大师们生活过的环境。即使小说中有错误,我们也不可能发现。 据说香港有一个武侠小说作者,同时给几家杂志写武侠连载小说。有时让事情耽误了,杂志社取稿的人来了,稿子还没写。赶紧现写。写完都来不及再看一遍,就交稿了。过了几天,发现把其它小说的人物写进来了。好在武侠小说随便写,读者就是看个热闹,谁也没发现出来一个奇怪的人物,作者把漏洞补上就行了。 别说几百年前的事了,就连民国的事情我们也只能从书籍、文献中去了解了。 所以作家可以随便编那些年代的故事,没人能够提出质疑。就如同史蒂芬·霍金可以随意提出有关宇宙演变的各种新理论,反正也没人能够证明这些理论不正确。这也可能是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不把诺贝尔物理奖授予史蒂芬·霍金的理由。 现在的作家都不去体验生活了,坐在家里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信马由缰。“坐家”嘛。作家如果想编现代的故事,就得小心了,如果想把自己的书卖出去,或者不想让大家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大号二百五,就不能随意胡编乱造。 现在的读者都是火眼金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都是身边发生的事情,编错一点儿读者都能挑出毛病。一个迷倒万人的大美女,力大如牛,一掌切倒一棵大树,能让读者接受吗?明明就是鲁智深嘛。 还真没看到有什么读不释手的描写中国现代生活的好小说。不过中国的现代作家们金刚罩、铁布衫的功夫着实了得,百毒不侵,自我感觉特好,不论外界怎么评论,照样编造一些可能连自己都不看好的垃圾作品。实在编不出来了,就如坐在马桶上,挤也要挤出一些用漂亮的词汇、成语拼凑成的令人莫名其妙、不解其意的掷地有声、硬邦邦的能够砸死人、噎死人的东西。 所以我认为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要看中国的现代题材的小说——浪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