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有一個細節,終究忽略了。原文: 襲人連連答應着去了。回來正值寶玉睡醒,襲人回明香露之事。寶玉喜不自禁,即令調來嘗試,果然香妙非常。因心下記掛着黛玉,滿心裡要打發人去,只是怕襲人,便設一法,先使襲人往寶釵那裡去借書。 襲人去了,寶玉便命晴雯來吩咐道:“你到林姑娘那裡看看他做什麼呢。他要問我,只說我好了。” 第一,請注意,這事兒就發生在襲人向王夫人進言回來,很有意味; 第二,寶玉派丫鬟去探望黛玉,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為什麼要怕襲人呢?這句話真的值得好好分析分析。而且,寶玉是派襲人去找寶釵,派晴雯去看望黛玉。這就非常有意思了。 1.花襲人和寶釵的相厚,寶玉看在眼裡; 2.晴雯和黛玉的默契,寶玉其實已然明了,這裡面不僅僅有賈母相中晴雯的意思,還有,第三十一回,晴雯和襲人寶玉吵架,黛玉一來,晴雯就默默的退下,充分顯示了對黛玉的尊重和認可,而不是花襲人的誇誇其談; 3.關鍵的是,寶玉對黛玉好,原先,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這個時候卻怕起花襲人來了呢?原因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他和黛玉的感情,已經被花襲人知道了。第三十二回,曾經發生過這樣一回事情: 寶玉站着,只管發起呆來。原來方才出來慌忙,不曾帶得扇子,襲人怕他熱,忙拿了扇子趕來送與他,忽抬頭見了林黛玉和他站着。一時黛玉走了,他還站着不動,因而趕上來說道:“你也不帶了扇子去,虧我看見,趕了送來。”寶玉出了神,見襲人和他說話,並未看出是何人來,便一把拉住,說道:“好妹妹,我的這心事,從來也不敢說,今兒我大膽說出來,死也甘心!我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這裡,又不敢告訴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夢裡也忘不了你!”襲人聽了這話,嚇得魄消魂散,只叫“神天菩薩,坑死我了!”便推他道:“這是那裡的話!敢是中了邪?還不快去?”寶玉一時醒過來,方知是襲人送扇子來,羞的滿面紫漲,奪了扇子,便忙忙的抽身跑了。 這裡襲人見他去了,自思方才之言,一定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來,將來難免不才之事,令人可驚可畏。 看到沒有,就在寶玉向黛玉表明心跡的時候,偏偏是被襲人聽見了,也就是說,寶黛二人原本為兄妹親密所掩蓋的愛情,其實已經被花襲人發現了。這在那個時代,是違反宗法禮教的,是失德的事情,這就是所謂的不才之事。所幸是黛玉走了,沒聽到,但花襲人是看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的,知道寶玉的話是對黛玉說的,也就是說,寶黛的感情,已經被花襲人無意之中窺破了。 好一個窺破!賈珍和秦可卿的事情,是被尤氏窺破的;賈璉和鮑二家的,是被阿鳳窺破的;如今寶黛的事情,也被花襲人窺破了。 賈寶玉雖然莽撞,但也知道這樣的事情,是萬萬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所以,看到是襲人站在面前,也是“羞的滿面紫漲,奪了扇子,便忙忙的抽身跑了。”所以,從此寶玉是有把柄落在襲人手裡的,因此,這種真情一旦被花襲人窺破,寶玉就不得不防備了。 而這種防備,其實也說明,在關鍵問題上,寶玉和襲人不是一條心的。賈寶玉和花襲人的離心離德,已經初露端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