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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学术著作错译劣译是否俯拾皆是?
   

  我一辈子最大的诀窍,就是向自己(和别人)的错误学习。

                                 —— 少将召忠

“金吾伦”的图片搜索结果

金吾伦,1937年11月生,浙江萧山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主要研究方向为科学哲学、科学技术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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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科学革命的结构》新译本

孙小淳

[美]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北京大学科技哲学丛书),金吾伦、胡新和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页,2003年1月,定价:14元。

    托马斯•库恩的《科学革命的结构》(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1](以下简称《结构》)算得上是二十世纪学术史上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其影响不仅仅限于科学史、科学哲学、科学社会学等相关领域,而且延伸到社会学、文化人类学、文学史、艺术史、政治史、宗教史等人文和社会科学领域。对于从事科学史研究的人来说,《结构》当然是一本必读之书。


    近来因准备开设“科学史导论研讨班”课程,自然要把《结构》列入该课程的必读参考书目。但大陆的老译本现已不易找到,正巧我在书店中看见北京大学出版社最近出版的《结构》新译,顿时眼睛一亮。此新译本由金吾伦和胡新和合译,收入吴国盛主编的“北京大学科技哲学丛书”之一[2]。据吴国盛“总序”讲,此套丛书的宗旨是为了学科建设,为科技哲学教师和学生提供经典教科书。这是促进学术和教学发展的功德无量的好事,而且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所以我怀着既赞赏又感激的心情买下这本书,准备推荐给我的学生。


    当我拿起《结构》来读时,购书时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不解。我发现此新译本中大大小小的错误实在不少。100多年前,严复提出“译事三难,信、达、雅”,有人视之为翻译的标准,这可能求之过高;但仅就“信”而言,此译本也是大有问题的。


先说行文。该译本的“欧化”倾向非常明显,这本身不是什么坏事,因为翻译欧美著作,出于逻辑表意上的需要,中译文“欧化”,是情有可原的。但该译本的问题是,行文中词不达意、语句不顺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多,更有许多文法、句法错误。这几个因素凑在一起,可以想象此译本是如何难读。因此,我的困惑是:为什么我们的译者就不能多花一点功夫对文字进行必要的润色呢?


    再说文义。译一本书,首先必须通读原文,对原文的内容和论点有一个总体上的理解与把握,然后再逐句逐段地去翻译。如果匆匆下笔翻译,那么译文难免遣词不当、偏离原意。有时因没有弄懂原文,译出来的东西译者也感到自相矛盾,所以不得不设法弥合,其结果只能是曲意篡改,以致乖戾于原义。认真的译者必然要仔细琢磨,遍检辞书,以求正确把握,可马虎的译者却是另一回事。试看第一章最后二段的交接处,原文是这样的:


    In the preceding paragraph I may even seem to have violated the very influential contemporary distinction between “the context of discovery” and “the context of justification.” Can anything more than profound confusion be indicated by this admixture of diverse fields and concerns?
Having been weaned intellectually on these distinctions and others like them, I could scarcely be more aware of their import and force. For many years I took them to be about the nature of knowledge, and I still suppose that, appropriately recast, they have something important to tell us. Yet my attempts to apply them, even grosso modo, to actually situations in which knowledge is gained, accepted, and assimilated have made them seem extraordinarily problematic. (9)

[新译] 在前一段中,我甚至似乎有可能已经违反了“发现的范围”(Context of Discovery)和“辩护的范围”(Context of Justification)这个当代非常有影响的区分。还有什么能比通过这种对不同领域与不同关注点的混合所展示的混乱更深刻的吗?


当在观念上放弃了这些区分以及与之类似的其他区分时, 我一时还难以更清晰地意识到它们的重要性和力量。多年来我一直把他们视作关系到知识的本质,而且我现在仍然认为,经过适当的重铸,它们还能告诉我们某些重要的东西。然而,当我力图把它们应用到获得、接收和消化知识的实际情况时,甚至是广义的应用,也使得它们似乎是非常成问题的。(7-8,粗体是后加的,以标出错误部分。下同。)

第一段,原文句中是说“似乎是”不是说“似乎有可能”;“context”译成“范围”不是佳译,不如译成“背景”、“过程”、“情境”或“语境”;“极大的混乱”不能说是“深刻的”“混乱”;“grosso modo”是西班牙文,是“大致上的”、“粗略的”的意思,“广义的”不是其确切意义,也不是库恩的意思。这些算是小错。这一段的修辞问句是说:“把不同的领域和不同的问题掺和在一起,除了引起极大的混乱,还能有什么呢?”译者显然没有读懂原句,结果在所谓的“深刻”上造出了比较级:“more than profound”变成了“more profound.”


第二段,第一句把文义正好译反了。原文是说:思想上长时间受这一类的概念上的区分的影响,我对它们的重要性与影响力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却译成“放弃了这些区分……还难以更清晰地意识到……”这里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第一,没有正确理解“wean on”。“wean”是“断奶”、“丢弃”的意思,“wean on”却不是,而是指“靠……滋养”的意思。仔细查一下字典就很容易看到这个解释。第二,对“scarcely be more aware of”中的双重否定不清楚。这里是说对某样东西很清楚,再清楚不过。当然新译文也可以当作双重否定来理解,但不符合中文表达习惯。第三,译者对上下二段语义上的转承不清楚。库恩要取消那种概念上的划分,他以坚持这种区分的人的口吻发问:混淆了这个,这还了得?但他解释说,他不是不重视这个,而是一直受其影响,认为这种区分很重要。但后面他说还是不得不放弃这种区分,原因是这种区分不适合理解知识增长的实际过程。译者不理解这种语意转承,所以觉得译出来的东西有点自相矛盾。怎么办?只好加进“一时”之类的词眼,试图把矛盾掩盖过去,结果越来越偏离原文的意思。这两段文字试译如下: 

在前面的一段文字中,我似乎违背了当代颇有影响的区分“发现的情境”与“证明的情境”的做法。把不同的领域和不同的问题掺和在一起,除了引起极大的混乱,还能有什么呢?


思想上长时间受这一类的概念上的区分的影响,我对它们的重要性与影响力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许多年来,我一直认为这些区分事关知识的本质,而且我现在仍然以为,只要适当地修正,它们仍然可以为我们说明一些重要的问题。但是当我试图把这些区分应用到我们获得、接受和消化知识的实际情况时,即便是粗略的应用,也是非常成问题的。

再看另一段。
[原文] In its established usage, a paradigm is an accepted model or pattern, and that aspect of its meaning has enabled me, lacking a better word, to appropriate ‘paradigm’ here. But it will shortly be clear that the sense of ‘model’ and ‘pattern’ that permits the appropriation is not quite the one usual in defining ‘paradigm.’ 23

[新译] 按照其已确定的用法, 一个范式就是一个公认的模型或模式(Pattern),在这一意义上,在我找不出更好的词汇的情况下,使用“Paradigm”(范式)一词似颇合适。但人们很快将会看出, 许可这种合适的模型和模式的意义, 并不完全是在“范式”定义中通常包含的意义。(21,黑体字是本文作者所加)
此段译文读起来很别扭,意思也不清楚。问题出在译者只知道“appropriate”作为形容词是指“合适的”,而不知其作为动词是指“借用、挪用”。“appropriation”则是名词,指“借用”这个做法。所以正确的译文应该是这样的:

按既定的用法, 范式就是一种公认的模型或模式。由于有这一层意思,使得我能够在找不到更合适的用语的情况下,在这里借用“范式”这个词。但是后面即会明白,“模型”和“模式”的意思允许我们借用“范式”一词,但同“范式”最通常的意义,并不十分相同。

需要指出,《结构》一书此前至少已有两个中译本。1980年,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过李宝恒、纪树立的译本(以下称“旧译”)[3];1989年台湾出过一个译本,由程树德、傅大为、王道远和钱永祥合译(以下称“台译”,本文参考的是1994年的新版本)[4]。新译的“译后记”中没有提及“台译”本。说到李、纪二氏的翻译,新译者之一金吾伦说“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版本较旧,译文尚有错讹……” 虽不强烈否定旧译,但言外之意是,新译肯定要比旧译好。我比较了一下,发现“旧译”本中错误确实很多,但这些错误,绝大多数并没有在新译中得到纠正,令人感到不解的是新译本中的错误甚至更多些。于是问题出来了:“旧译”本固然称不上精品,可是既然要重译,新的译本起码要有所改进吧?然而现在看来,此新译本恐怕还不如那个“旧译”本。
看到上面的这些议论,读者可能怀疑我是不是在吹毛求疵?因为任何翻译都免不了出错,在其中找出十处八处错误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由此而下结论,未免有失公允。于是我转念一想,为什么不把库恩论述“范式”的地方找出来,看看译得如何。这样也许可以得到一个较理想的抽样检查结果,其中发现错误的概率当是全书翻译水平的比较客观的反映。
库恩的《结构》发表后,许多学者对书中“范式”概念进行过分析和批判,其中有一位学者在《结构》中找出了“范式”的二十多种说法[5]。我把三种中译本中对应的地方找了出来,共有22小段文字,对它们进行了比较,结果发现:“新译”在12段中有错,少则1处,多则几处,其中在2段的翻译中有重大的错误,意思都搞反了;“旧译”在9段中有错,其中重大错误也在2段以上;而在“台译”中,只在1段中有错,没有重大错误。篇幅所限,这里就不一一举例了。至于行文,“旧译”比“新译”更通顺。(就前半部而言);“台译”出自多人手笔,行文风格变化较大,但总的来说比较文雅。所以我的结论是:“旧译”限于时代有较多问题,但“新译”并不比“旧译”更好,二者都不如“台译”。
想想“旧译”是在“文革”之后不久,那时百废待兴,学术规范很不健全,西方学术对中国学者来说很陌生。“旧译”实际上是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开了风气之先,把国外的学术新思想介绍进来,大开了学术界的眼界。虽然翻译有不少错误,但也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新译”是在“旧译”二十多年之后,此时学术之境界已大有改观,学者与国外的交往也已是家常便饭(译者之一与库恩本人都有较深的交往 — 见“译后记”)。在这种情况下,“新译”还不如“旧译”,实在是不太应该。

必须指出,当我比较“新译”和“台译”的时候,还有另一个意外的发现。读至新译本的后半部时,我发现译文突然变了风格,行文变得通顺,译得也相当准确(当然错误还是有的)。这时我才注意到“译后记”中的说明:“第九至十三章及‘后记--1969’由胡新和翻译。”新译的后半部译得不错,本当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我却不能这样说。
把新译本的后半部与“台译”本比较,就会发现,两者在文风上非常相似。我不能说两者文字一模一样,但两者的相似性可以说是惊人的。搞计算机编程的人都知道,两个同样功能的软件,如果是不同的人所编,就会有不同的“印记(signature)”。反过来说,如果程序出自同一种构想,任凭各种手段改头换面,“印记”还是不变的。杀毒软件就是利用这一原理,确认“病毒”文件的。我的感觉是,胡氏译文与“台译”有着类似的“印记”。让我任选一小段原文,比较一下两种译文。

[原文] Probably the most striking of these is what I have previously called the transition from the pre- to the post-paradigm period in the development of a scientific field. That transition is the one sketched above in Section II. Before it occurs, a number of schools compete for the domination of a given field. Afterward, in the wake of some notable scientific achievement, the number of schools is greatly reduced, ordinarily to one, and a more efficient mode of scientific practice begins. The latter is generally esoteric and oriented to puzzle-solving, as the work of a group can be only when its members take the foundations of their field for granted. (178)

[台译] 也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个科学领域从前典范时期到后典范时期的转变。我曾在本书第二章中勾画过这个转变的过程。在它发生之前,这一领域中有许多学派在逐鹿中原。此后,在一些显著的科学成就出现后,学派的数目大大地减少,通常只剩下一个。然后一个更有效率的科学研究模式开始了。这个研究模式一般而言外人难窥其堂奥,以解谜为主要任务,这只有在它的成员将他们领域中的基本观点视为当然才能进行。(238)

[新译] 或许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问题,就是我所说的一个科学领域的发展中,从前范式时期到后范式时期的转变。我在上面的第二章中勾画过这种转变的过程。在它发生之前,这一领域中众多学派逐鹿中原。其后,随着一些著名的科学成就的确立,学派的数目极大地减少,通常只剩下一个。接着一个更加有效的科学实践模式开始了。这一模式一般而言限于一定范围,并以解谜为己任,这就要求其成员承诺他们领域的基本观点才可以进行。(160)

再任选一段。
[原文] Until the term can be freed from its current implications, it will avoid confusion to adopt another. For present purposes I suggest ‘disciplinary matrix’: “disciplinary’ because it refers to the common possession of the practitioners of a particular discipline; “matrix’ because it is composed of ordered elements of various sorts, each requiring further specification. All or most of the objects of group commitment that my original text makes paradigms, parts of paradigms. or paradigmatic are constituents of the disciplinary matrix, and as such they form a whole and function together. They are, however, no longer to be discussed as though they were all of a piece. I shall not here attempt an exhaustive list, but noting the main sorts of components of a disciplinary matrix will both clarify the nature of my present approach and simultaneously prepare for my next main point. (182)

[台译]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混淆起见,我宁愿采用另一个词来表达我的意思。 我建议用“学科基质”这个词:“学科的”(disciplinary), 因为它指涉一个特定的学科的工作人员所共有的财产:“基质”(matrix), 因为它由各种种类不同的元素组成, 每一个都需要进一步界定。 所有或大部分我在本书中当作典范、典范的成分、或具有典范性质的团体信守对象, 都是学科基质的组成份子, 就是因为这样, 它们形成一个具有功能的整体。 不过, 我不再把它们当作一个整体来讨论。 我也不会在这儿开出一张详尽的基质成分的清单, 但是观察一个学科基质的主要成分类别, 可以澄清我现在的进路的性质, 也可同时为我下面一个主要论点铺路。(241-2)

[新译] 在范式能摆脱其眼下的含义之前,为避免混淆我宁愿用另一个词。这个词我建议用:“学科基质”(disciplinary matrix): 用“学科”一词是因为它指称一个专门学科的工作人员所共有的财产; 用“基质”一词是因为它由各种各样的有序元素组成, 每个元素都需要进一步界定。 所有或大部分我在原书中当作范式、范式的一部分或具有范式性的团体的承诺对象, 都是学科基质的组成成分, 并因而形成一个整体而共同起作用。 不过, 我不再把它们当作一个整体来讨论。 我也不会在这儿开列一份其成分的详尽清单, 但是指出学科基质的主要成分种类, 既可以澄清我目前研究途经的性质, 也可同时为我下一个主要论点铺路。(163-4)

两种译文有着相同的“印记”,这一点我想读者也能看得出来:断句和关键词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在用词上稍作变化,或作一些语序上的小小变化,就可以从前一段译文得到后一段译文。值得指出的是,这样的情况并非偶出,翻遍第九至十三章及“后记”,通篇皆然。有兴趣的读者不妨自己检验一下。想想依据同样的原文翻译,李氏、金氏、程氏等译文风格如此不同,何以胡氏的译文和“台译”就正好如此相似呢?所以我推测,胡新和在翻译时是大大地参考了“台译”的,甚至可以说以“台译”为蓝本,他所做的工作相当于一种“改译”或“校译”。看得出来,胡新和在做这项工作时,还是相当用心地对照了原文。有些地方改译了之后,使行文更接近大陆中文表达习惯,也改正了一些错误, 是一种改进;但改错了的地方也为数不少。下面我举两个例子来说明。第一例:

[原文] Cumulative acquisition of unanticipated novelties proves to be an almost non-existent exception to the rule of scientific development. (96)

[台译] 科学从未因累积始料所不及的新奇现象而发展过 — 这种情形即使有也是个例外。(149)
[新译] 科学从未因累积始料不及的新奇现象而发展过 — 这种情形的例外几乎不存在。(88)
这两种译文的意思正好相反,谁对谁错呢?问题在于“这种情形”是指什么。如果是指前半句话,那“台译”把原意搞反了;如果是指前半句话否定的情况,那“台译”又是正确的。但后者有点自相矛盾: 既然“从未”,怎么又有“例外”?至少句法不佳。 所以我认为是前者 — “台译”错了。 因此,这里“新译”可以说是改正了“台译”的错误。(这也说明新译者是认真看了原文的 — 这一点令人感到欣慰。)但同时也暴露了根据“台译”改译而存在的问题。 其实如果跳出“台译”的框架,完全可以把原文翻译得更准确,而且不易产生误解。“旧译”就译得比较清楚:
由积累而获得没有预料到的新颖事物,对科学发展的规则来说已证明几乎是不存在的例外。
更确切的翻译应该是:
意料之外的新发现,日积月累,积少成多,这已证明不是科学发展的规律,即便有之,也是微乎其微的例外。

第二例: 

[原文] If two people stand at the same place and gaze in the same direction, we must, under pain of solipsism, conclude that they receive closely similar stimuli. … Individuals raised in different societies behave on some occasions as though they saw different things. If we were not tempted to identify stimuli one-to-one with sensations, we might recognize that they actually do so. (192-3)

[台译] 要是两个人站在同一个地点,注视同一个方向,我们 —为了要避免唯我论的危险— 必须承认他俩收到了几乎相同的刺激。……不同社会养育出的人在某些时机的行为,像是他们看到了不同的事物。要是我们不再相信刺激与感觉有一对一的关系,我们也许便能看出他们的确看到了不同的事物。(252-3)

[新译] 如果两人站在同一地点并注视同一个方向,我们即使冒着唯我论的风险,也必然推断他们受到几乎相同的刺激。……在不同社会里培育出的人在某些场合,像是看到了不同的事物。如果我们不再试图鉴定刺激和感觉间的一一对应,我们或许会认识到他们事实上确实看到了不同的事物。(173)

这段原文,“台译”是正确的。但“新译”在两处黑体标出的地方都改得不妥。第一处正好把意思译反了。英文“under pain of solipsism”意思是说,你必须怎样做,否则你将受到被判为“唯我论”者的“惩罚”, 不是“新译”中所说的意思。其实“新译”此处自相矛盾是非常明显的:“唯我论”是指一切都以个人感觉而定,否定客观标准;既然推断对同样事物有同样刺激,就不是“唯我论”,哪里是在“冒着唯我论的风险”呢?译者若是仔细想想,就不会出这种错误。第二处原文说:“如果我们别再受诱惑想着去找出刺激和感觉间的一一对应,……”“台译”采取了意译,意思是正确的。“新译”把“identify”译成“鉴定”,意思有点走样。库恩在这一段是说:刺激相同,但感觉可以不同;刺激不与感觉一一对应。所以建议放弃寻找一一对应的妄想,这样才能认识到人们“的确看到了不同的事物”。
据我看来,“台译”本是比较好的译本,所以在“台译”本的基础上进行改译,重新出中译本,应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们的两位译者,一位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台译”本存在,花费了很多精力,却没有多少进步;而另一位译者,据我判断是参考了“台译”,但为什么就想不到提一下前人的工作,以示尊重呢?学术的增长是日积月累、后来居上的事情。在这点上我们可不能采用库恩关于科学的增长的观点,说科学不是累积渐进的,是不可通约的“范式”科学的转变。所以在学术上,如果我们能站在前人的肩头看得更远,就没有必要羞于提及自己是站在前人的肩头。


我写此“译评”时的心情是沉重的。众所周知,目前国内出版的学术译著,其翻译水平低劣,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大量西方学术著作被译成中文,这是解放思想、繁荣学术的好事。可是这种“繁荣”却正受着两种因素的侵蚀而失去其光彩:一是不良的商品经济运作,二是学术上的好大喜功。而两者结合,其危害就更大。出版商唯利是图,要求出书“短、频、快。”译者迫于压力,自然就无暇精雕细琢;粗制滥造,势不能免。一些学者,想通过组织翻译西方学术著作来改造国内学术,其见识之高、用心之善,是无可怀疑的。但是往往急于求成,结果被出版商钻了空子:经济之“狐”借学术之“虎”威,使低劣学术大行其道。我注意到此译本作为“北京大学科技哲学丛书”之一,还受到“北京大学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计划”资助,可是这样的译本,居然能够“入流”,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我觉得,如果要创建一流的大学,就必须要创造一流的学术。翻译西方学术名著,确实是学科建设的一项基础性工作。许多优秀的西方学术著作,如果认真负责地翻译过来,就不仅有益于当代,而且有益于将来。反过来,如果粗制滥造、滥竽充数,那也许会造成一时的学术“繁荣”的假象,但这种“繁荣”不仅会像“泡沫”一样迅速破灭,而且流毒深远,贻害读者。所以,我在此斗胆提议:把本学科内一些重要的西方译著重新拿来,仔细检查一遍,优则存之,差则改之,劣则去之,进行重译。此或被讥为不切实际之空想,但书生意气,呐喊一声,惟冀今后中国大陆少一些“泡沫”学术,多一些文化精品。

刘华杰副教授的翻译和学术腐败

                             ·方舟子·

   反科学文化人在国内是以科普翻译的权威自居的,我就亲眼见过他们与
出版社讨价还价,声称要请他们翻译某一本书,必须要比一般稿酬高一倍才
行。所谓“京城四条汉子”中,吴国盛、刘兵和田松的翻译水平低劣到什么
程度,我们已经见识过了。剩下还有一个刘华杰,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其翻译
水平。最近他在网上张贴一部译著的初稿征求意见,大概想在网上让人为其
做免费校译,却也使他的翻译水平露了陷。

   这本书,译的是美国科学院、工程院和医学研究院联合出版的《论当一
名科学家》(On Being A Scientist),这是为新从事科学研究的人编写的
一本有关科研道德的小册子。刘华杰将书名译成《身为科学家》,听上去像
是某个科学家的经验总结。译著据说将做为“北京大学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计
划”的“北京大学科技哲学丛书”之一出版。该丛书已出版的吴国盛等人
译的《哥白尼革命》、金吾伦、胡新和译的《科学革命的结构》,都是不合
格的劣质翻译,我们以前已经揭露过。

   在这里我当然不想来为刘华杰副教授做免费校译,只从中举出两个已被
别人提起的例子,看看刘华杰副教授是否有足够的英语能力来从事翻译工作。

例子一:

【原文】The new postdoc, upon hearing the story, said, "That's
ridiculous. They just don't want to give you a break."

【刘译】听到这一说法,那位新来的博士后说:“荒唐。他们只不过不想让
你轻易取得突破罢了。”

【方译】这位新来的博士后听了事情经过后,说:“这很荒唐。他们不过
不想给你方便罢了。”

   刘华杰副教授以前嘲笑过别人把“体质人类学”翻译成“物理人类学”,
他在这里对一个常见得不能再常见的习语所作的异想天开的翻译,足以与之媲
美。不知刘华杰副教授如果听到有人对他说“Give me a break!”(“饶了我
吧!”或“得了吧!”),是否也理解成“给我一个突破!”?

例子二:

   这是刘华杰副教授的网上求教:

请教一则翻译:关于validated

送交者: huajie 于 August 22, 2003 21:13:25:

我没在美国的实验室工作过,相关要求也不熟悉,对于下面段落中“they may
need to have their laboratory notebooks validated and dated by others”
的确切含义把握不了,其中validated and dated的用法有多严肃?是指法律上
的用法吗?
如果是,validated是否指“具有法律效力”? 以下暂时按普通用法,译作“使...
可靠”或“使..详实”。请哪位行家指点一二?

(注:英文出版美国“三院”公共政策委员会编的On Being A Scientist,1995,
http://www.nap.edu/readingroom/books/obas/)

-------
In research that has the potential of being financially profitable,
openness can be maintained by the granting of patents. Patents enable
an individual or institution to profit from a scientific discovery in
return for making the results public. Scientists who may be doing
patentable work have special obligations to the sponsors of that work.
For example, they may need to have their laboratory notebooks
validated and dated by others. They may also have to disclose
potentially valuable discoveries promptly to the patent official of
the organization sponsoring the research.

在具有潜在经济收益的研究当中,成果的公开可以通过专利许可的方式维持。作
为成果公开的回报,专利可使个人或者机构从一项科学发现中获利。其科研成果
可申请专利的科学家,对于研究的资助方负责有特殊的责任。比如,他们需要使
实验室的记录本记录详实并由他人签署日期。他们也必须及时地向该研究之资助
方的专利官员披露潜在的重要发现。

(引文完)

   刘副教授似乎把自己的翻译问题归结为“没在美国的实验室工作过,相关要
求也不熟悉”,其实真正的问题在于英语阅读理解能力太差。在这段翻译中,存
在的问题,不仅仅是如何翻译“validated”一语,还有多处由于没有掌握英语
基本语法而出现的阅读理解错误。例如:

   “validated and dated by others”:即使不知道“validation and date”
(确认并注明日期)这种做法的准确含义,从语法结构上看也应该知道,它们都
是“由他人”做的,而刘副教授却能把它们拆开,当成了“记录详实并由他人签
署日期”。

   “the granting of patents”:这指的是“授予专利”,而不是“专利许
可”。

   “potentially valuable discoveries”:potentially修饰的是valuable而
不是discoveries,说的是“可能会有重大(经济)价值的发现”,刘副教授却把
它当成了“潜在的重要发现”。

   不过这里最荒唐的是,刘副教授竟然把后两个may(可能,也许)都跳过不译,
把可能性愣是当成了必要性。如果按这个译文所说的要求来做,要制造多少学术腐
败的冤案!(比如我以前所在实验室申请专利的成果,实验室记录本就都没有请
人确认并注明日期。按刘副教授所译的“要求”,岂不是都违反科研道德)

   事情之可怕就在这里。这不是一般的科普读物,而是一本有关科研道德的指
导文件。现在中国正在打击学术腐败,正需要这种国外指导文件做参考。反科学
文化人正在拼命拍中国科技界领导人的马屁,声称中国科学院院长和科技部部长
都认同他们的反科学观点。说不定长官大人一高兴,下令中国科技工作者人手一
册刘华杰译《身为科学家》认真学习充当指南,译者固然会大发横财,学者却要
大受其苦。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要防患于未然,提醒大家不要把一本劣质
翻译当回事。当然,此书还未定稿,在出版之前还有可能做修改,但以刘副教授
暴露出来的英语水平看,再怎么改也不会有多大的改进,除非请有合格的英语翻
译能力的人将之从头到尾校一遍,但如果有这时间,还不如自己翻译。

   pp评论说:“不敢相信真是刘华杰的翻译。如果是真的就太过分了。不是翻
译不翻译的问题,是人格有问题,这样的水平也敢趟翻译的浑水, either psycho
or liar。”还有个学术界对劣质翻译缺少鉴别、监督的问题。让这种不具有合
格的翻译能力的人翻译指导学术道德建设的重要文件,本身就是一种学术不道德
行为。

2003.8.23.
 吴国盛乱译《哥白尼革命》举例

                      ·方舟子·

   北京大学出版社最近出了一套由“北京大学创建世界一流大学计划”资助、吴国盛
教授主编的“北京大学科技哲学丛书”,其中包括美国哲学家托马斯·库恩著《哥白尼
革命——西方思想发展中的行星天文学》中译本 。

... ...

   库恩虽然是哲学家,但是其文风与一般哲学家不同,非常平实,措辞、句式都非常
简单,有中级英语水平的人就不难读懂他的著作,翻译难度还比不上卡尔·萨根的科
普,更不要说古尔德、威尔逊的思想随笔了。但是就是这样易懂的名著,虽然被中国最
著名大学的“哲学家”煞有介事地翻译了两遍、校对了两遍,错误、漏译、乱译之处仍
然比比皆是。下面我就从号称由吴国盛重新译出的第一章的前面几页挑出几个例子出来。
这第一章带有引论性质,应该比其他各章更为好懂。但是只要它用到了惯用法,句式稍
微复杂一点,我们的“哲学家”就开始犯胡涂了。像把“以前的理论提供”译成“前人
提供”,把“同时处理”译成“立即处理”这类无关紧要的小错误就不举了,只举严重
的错译。

吴译:

   但这场革命也揭开了天文学研究中许多最晦暗和最隐秘的细节。

方译:

   然而这场革命却取决于天文学研究中最晦涩隐秘的细微之处。
(Yet the Revolution turned upon the most obscure and recondite minutiae of
astronomical research.)

   按:上句提到这场革命一直被认为是西方思想发展的转折点(turning point),
此处turned upon就是承这一句而来,指出其转折之处只是天文学的细微之处,然后下
一句问什么它却会有那么重大的意义。吴译大概以为upon就是on,turn upon就等于
turn on,不就是“打开”吗?“打开”不就是“揭开”吗?联想能力固然可嘉,却完
全脱离了上下文。


吴译:

   无论是就日常哲学还是就面包黄油而言,当代的西方文明比起以前的文明更加依赖
科学概念。

方译:

   当代西方文明在日常哲学和日常生活两方面,都要比以前的任何文明更依赖于科学
概念。
(Contemporary Western civilization is more dependent, both for its everyday
philosophy and for its bread and butter, upon scientific concepts than any
past civilization has been.)

   按:吴教授如果看到有人说:“It is a pity for any man to quarrel with his
bread and butter.”大概要以为是在和面包黄油吵架。

吴译:

   原始的宇宙概念基本上由地上的事件来定形,这些事件直接地影响了宇宙体系的设
计者。

方译:

   虽然各种原始的宇宙观念表现出相当大的差异,但是它们全都主要地是被地上的事件、
那些最直接地刺激着体系设计者的事件所定形的。
(Though primitive conceptions of the universe display considerable substantive
variation, all are shaped primarily by terrestrial events, the events that
impinge most immediately upon the designers of the systems.)

  按:吴译可能理解不了前半句,干脆来个偷工减料的编译。

吴译:

   在原始宇宙论中,天仅仅被简略地添加成为大地提供的一个套子,它的上面住着神话
人物并被它们所推动,这些神的任性的能量,因着他们与地界的直接距离的增加而增加。

方译:

   在这种宇宙论中,天只是简略地被描述为包围着大地的东西,上面住着神仙,并被
神仙所推动着,这些神仙与地界的直接距离越远,则在灵界统治集团中的级别越高。
(In such cosmologies the heavens are merely sketched in to provide an enclosure
for the earth, and they are peopled with and moved by mythical figures, whose
rank in the spiritual hierarchy usually increases with their distance from the
immediate terrestrial environment.)

   按:能把“灵界统治集团中的级别”翻译成“任性的能量”,非要有超群的想象力
不可。

吴译:

   显然,这个宇宙是对埃及人所知道的世界的一个模仿:他们生活在一个由水包围着的
拉长的圆盘中,这惟一的拉长的方向是他们曾经探索过的;

方译:

   显然,这个宇宙的几个主要结构特征,是埃及人根据他们所知道的世界联想出来的:
他们的确生活在一个拉长的圆盘中,由在他们曾经探索过的唯一方向上的水划定了界限;
(Clearly several of the main structural features of this universe were suggested
by the world that the Egyptian knew: he did live in an elongated platter bounded
by water in the only direction in which he had explored it;)

  按:“方向”不是拉长的方向,而是水所在的方向。

吴译:

   是永远地庇护来世的地方。但是对天象观察做这样的描述还是很少见的。

方译:

   是属于永远享福的来世的区域。但是像这种天象观察的痕迹是很罕见的。
(the region of the eternally blessed afterlife. But such traces of celestial
observation were rare.)

吴译:

   其他一些粗糙的宇宙论也都表现了现代人类学家所研究的当代原始社会的
特点。从表面上看,所有这些宇宙结构的草图都实现了一个基本的心理需要:

方译:

   现代人类学家调查过的当代原始社会的一个特点是都有着其他粗糙的宇宙
论。很显然,所有这种对宇宙结构的简略描绘都满足了一种基本的心理需求:
(Other crude cosmologies characterize the contemporary primitive
societies investigated by the modern anthropologist. Apparently all
such sketches of the structure of the universe fulfill a basic
psychological need:)

吴译:

   人类若不发明一个宇宙论是不会持久地生存的

方译:

   人类不会长期不去发明一种宇宙论
(Man does not exist for long without inventing a cosmology)

   按:吴译没有读懂这句话,译得莫名其妙。

吴译:

   举例来说,我们不会相信一个以神来解释物理世界的平常行为的宇宙论;
近几个世纪以来,我们已经坚信更接近机械的解释。

方译:

   例如,我们将不会认可一个用神来解释物质世界的日常行为的宇宙论;
至少在近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坚持要求更接近机械的解释。
(We will not, for example, credit a cosmology that employs gods to
explain the everyday behavior of the physical world; in recent centuries,
at least, we have insisted upon more nearly mechanical explanations.)

   按:这不是“我们”自己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提要求的问题。

   如果要靠这种粗制滥造的译著“创建世界一流大学”,未免太欺负“世界”。
连这种通俗易懂的著作都读得不明不白,他们是否能读懂那些故弄玄虚的“后现代”
更令人怀疑。下次如果有人要再来高谈用“后现代”反科学,不妨问一句:你读懂
了原文了没有?

2003.2.17.
令人哭笑不得的《论契合》中译本

                          ·方舟子·

   我已写了五篇文章证明田洺教授不具有及格的英语阅读能力,他翻译的科普
著作虽然大多由三联书店这样的著名出版社出版,却除了《双螺旋》是几乎全盘
剽窃别人翻译外,其他都是胡编乱译。本来已不打算再花时间去校对田教授的其
他译作。今天一位网友寄来田教授最新出版的译作、爱德华·威尔逊著《论契合:
知识的统合》(Consilience: the Unity of Knowledge)(三联书店2002年出版)
前面十几页的扫描,出于好奇我校对了一下,边校边笑,差点笑岔了气。如此富
有娱乐价值的“妙译”不与大家分享,未免太自私。希望这是我最后一篇剖析田
教授的大作,除非他正在糟蹋的威尔逊的另一名著《社会生物学》如期出版,那
样的话我还会再拿来娱乐一番。田教授的英语水平不如李大光、吴国盛,想像力
却远远超过了他们,因此其译文的娱乐价值也就超过了他们。校对这种译文,本
身就是一种乐趣。乐完了又不由觉得可悲。一家为广大读者所信任的著名出版社
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把世界名著交给连简单的英文句子都读不懂的人糟蹋,是可
忍孰不可忍!受骗上当买了《论契合》的读者应该把我这篇文章打印下来连书一
起退给出版社。事实上买了田洺其他译著的读者也都应该把它们退给相应的出版
社。这些译著没有阅读、保存价值,除非你有收藏坏书的癖好。三联书店如果对
得起读者的信任的话,应该停止发行这些译作。

   我不想再逐句或逐段校对,只从《论契合》第一、二章挑出一些特别可笑的乱
译,供大家欣赏欣赏田教授的创造能力。(顺便说一个外行也许不觉得好笑的笑话:
研究生物学哲学、在高校教进化论的田教授竟然连当今进化论的主流学说“新综
合学说”(New Synthesis,也称“现代综合学说”)都不认得,在此书中把它
一再译成“新系统学”(p.2))

田译:

   爱因斯坦这位物理学伟大统一的缔造者,本质上就是爱奥尼亚人。或许他最
强烈地体验过爱奥尼亚人的梦境。(p.4)

方译:

   物理学大统一的设计师爱因斯坦是彻底的爱奥尼亚人。那个远见也许是他最
大的力量。
(Einstein, the architect of grand unification in physics, was Ionian
to the core. That vision was perhaps his greatest strength.)

   按:能把“那个远见也许是他最大的力量”译成“或许他最强烈地体验过爱
奥尼亚人的梦境”需要何等的梦想能力,田教授究竟是在翻译还是在做梦?

田译:

   我从骨子里怀有信仰、希望和慈悲,而且和成千上万人一样,相信我的救世
主耶稣·基督会佑护我一生。(p.5)

方译:

   (当时)我对信仰、希望和仁爱刻骨铭心,而且和数以百万计的其他人一样,
我知道我的救星耶稣基督将会让我获得永生。
(Faith, hope, and charity were in my bones, and with millions of others
I knew that my savior Jesus Christ would grant me eternal life.)

   按:瞧瞧,连基督教的基本信仰他都给改了,从获得永生变成了保佑一生。
另外,在“耶稣”和“基督”之间加一点干什么?把“基督”当成姓?

田译:

   但是现在,在大学,当一些人对宗教采取了青春期般的反抗态度时,我则选
择了怀疑的态度。(p.5)

方译:

   但是现在上了大学,在类固醇驱使下进入青春期反叛心态,我乐于怀疑。
(But now at college, steroid-driven into moods of adolescent rebellion,
I chose to doubt.)

   按:田教授不认识“类固醇”,跳过不译,倒也罢了,怎么就把反叛心态强
加给别人呢?

田译:

   我发现很难相信我们最深层的信念要根据两千多年前近东农业社会中石头上
铭刻的文字来决定。(p.5)

方译:

   我发现很难接受这个观点:我们最深沉的信仰是在两千多年前,由地中海东
部的农业社会固定死了的。
(I found it hard to accept that our deepest beliefs were set in stone
by agricultural societies of the eastern Mediterranean more than two
thousand years ago.)

   按:这个翻译,与吴国盛的“黄油面包”有异曲同工之妙,田教授是不是觉
得基督教信仰是由“石头上铭刻的文字来决定”的?

田译:

   毋宁跟柏拉图、培根和雪莱一起遭谴责,也不和佩利、马尔萨斯一起进天堂。
(p.6)

方译:

   雪莱说过,跟柏拉图和培根一起下地狱,也胜于跟佩利和马尔萨斯一起上
天堂。
(Better damned with Plato and Bacon, Shelley said, than go to heaven
with Paley and Malthus.)

   按:雪莱抱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勇气,却被轻描淡写成了“遭谴责”,
而且还被剥夺了名言创作权。

田译:

   但是,总的来说,施洗教神学对于进化论并不设防。《圣经》的作者们已经
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启示!(p.6)

方译:

   但是,最重要的是,浸信会神学没有为进化论做任何准备。《圣经》的
作者们漏掉了最重要的启示!
(But most of all, Baptist theology made no provision for _evolution_.
The bibical authors had missed the most important revelation of all!)

田译:

   难道可以认为上帝时(是)真的有可能不与个人的利害休戚相关?(p.6)

方译:

   他们会不会并非真的明白上帝的思想?
(Could it be that they were not really privy to the thoughts of God?)

   按:谁能告诉我田教授何以连这么简单的英文都看不懂,能想到如此“妙译”!

田译:

   按照我孩童时期遇到的那些善良可敬牧师的说法,他们真的受到了不公的
对待?(p.6)

方译:

   我儿童时期的牧师虽然善良又可亲,但是他们会不会搞错了呢?
(Might the pastors of my childhood, good and loving men though they
were, be mistaken?)

   按:谁能告诉我田教授何以连这么简单的英文都看不懂,能想到如此“妙译”!

田译:

   天下太大,自由太令人陶醉。(p.6)

方译:

   这一切太让人受不了了,而自由是多么甜蜜。
(It was all too much, and freedom was ever so sweet.)

   按:是的,田教授的翻译“天下”太大了!

田译:

   我远离了教堂,不是出于明确的不可知论或无神论,而是因为施洗教徒不多了。    
(p.6)

方译:

   我离开了教会,还不完全是不可知论或无神论者,只是不再是个浸信会教徒。
(I drifted away from the church, not definitively agnostic or atheistic,
just Baptist no more.)

   按:原来田教授把威尔逊想像得如此势利眼,威尔逊离开教会不是因为接受
进化论,而是因为“施洗教徒不多了”!

田译:

   他们渴望的目标大于他们已经实现的目标。(p.6)

方译:

   他们渴望有一个高于自身利益的目的。
(they yearn to have a purpose larger than themselves.)

田译:

   如果这些问题尚未回答,应该给予原谅。如果放弃了这些问题,它们还会被
人们从其他的途径进行探讨。(p.7)

方译:

   如果那些投身这个探索的人失败了,他们将被原谅。如果他们迷失了,他们
将找到另一条路。
(If those committed to the quest fail, they will be forgiven. When lost,
they will find another way.)

   按:如此简单的英文,田教授居然一点都没蒙对。

田译:

   人文主义的精神原则只是去努力,无论是否成功,无论这种努力是令人尊敬
还是被人遗忘。(p.7)

方译:

   人文主义的道德使命就是努力而已,只要效果是可敬的而失败是不被遗忘的,
就不管成功与否。
(The moral imperative of humanism is the endeavor alone, whether
successful or not, provided the effort is honorable and failure memorable.)

田译:

   我喜欢从相反的角度来思考,他的勇敢代表了一种要求拯救人类的高贵。(p.7)

方译:

   我认为,相反地,他的大胆代表了一种可取的人品。
(I like to think that on the contrary his daring represents a saving human
grace.)

   上面第一章是引论,相对较为容易理解。以后各章开始具体论述,田译更是
把他的创作力发挥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只从第二章挑出几个与原文无论如何也对不
上号的例子以见一斑,结束本文。

田译:

   时间的流逝已经影响到客观实在。要注重知识,不能再无所事事。明智的
政策选择应建立在与教育政策协调的基础上,而不止是知识分子和政治领导人
才去思考这些以及类似的问题,以及从何处开始并走向何处的问题。(p.11)

方译:

   现在已是在现实中达成这种历程的时候了。这并不是一种做为知识分子的乐
趣的闲暇游戏。如何明智地做出决策,将取决于受过教育的公众(而不只是知识
分子和政治领导人)是否能够很容易地沿着这些和类似的回路做思考,从任何一
点开始并向任何方向移动。
(The time has come to achieve the tour in reality. This is not an idle
exercise for the delectation of intellectuals. How wisely policy is
chosen will depend on the ease with which the educated public, not just
intellectuals and political leaders, can think around these and similar
circuits, starting at any point and moving in any direction.)

   按:此处的“历程”和“回路”指的是书中画的一张“环境政策-伦理-
生物学-社会科学”图表(中译本删掉了这张关键的插图)。可怜田教授对这段
话一句都看不懂,干脆自己乱编。

田译:

   并不能认为新的特殊性只是意味着集中于某一项研究。在一个领域中只能产生
出新颖的观点和更高级的技术。(p.11)

方译:

   这些新专业中,每一个都被认为只不过是一种研究重点。每一个都是新颖观念和
新进技术的产业。
(None of the new specialties is considered more than a focus of research.
Each is an industry of fresh ideas and advancing technology.)

田译:

   但是如果上万年原始人的历史可以在上万年前的类似地球的星球上追溯出来,
而且能够综合研究这些历史的经验,并检验和其中所含的原则,那么史学——即对
于历史趋向的解释,便会成为一门自然科学。(p.12)

方译:

   但是如果能在一万颗类似地球的行星上追踪一万个类似人类的历史,并且通过
对那些历史做比较研究,从中发展出实证检验方法和原理,那么史理学——对历史
趋势的解释——将会已经是一门自然科学。
(But if ten thousand humanoid histories could be traced on ten thousand
Earthlike planets, and from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ose histories
empirical tests and principles evolved, historiography -- the explanation
of historical trends --- would already be a natural science.)

田译:

   这种统一的议程并非已在专业哲学家那里构想完成。我所谈到的这个主题
有其自己的考虑,有其正式的思考框架,可以用它们自己的语言来表达。它们
将提出下列控告:异文合并,简化主义,本体还原论,科学主义以及其他由
这种嘲笑性的后缀所正式标明的原罪。对此我指控是有罪,有罪,有罪。(p.12)

方译:

   这个统一的议程让一些专业哲学家感到格格不入。对我讨论的议题他们有
自己的想法,用他们的语言和正式思想框架加以表达。他们将会做出这种指控:
拼凑、过分简单化、本体还原主义、科学主义和其他用鄙视性后缀正式提出的
罪名。对此我承认有罪,有罪,有罪。
(The unification agenda does not sit well with a few professional
philosophers. They will draw this indictment: conflation, simplism,
ontological reductionism, scientism, and other sins made official by
the hissing suffix. To which I plead guilty, guilty, guilty.)

   按:田教授把“主题”设想得像人一样,大奇。

田译:

   他得出结论,“当然,现在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科学根本无法解答,但是
最终,尽管所有的事实都存在,还是有些问题科学就是无法解答。”(p.12)

方译:

   他得出结论说:“当然了,从长远来看,在所有的事实都有了之后,可能
不存在科学不能逐渐加以解答的任何问题,但是现在肯定存在着科学还不能够
回答的问题。”
("now of course, " he concludes, "there may not be any questions that
the sciences cannot answer eventually, in the long run, when all the
facts are in, but certainly there are questions that the sciences cannot
answer yet."

   按:把一句“科学主义”的引言翻译成了“反科学主义”的引言,难怪田
教授会声称威尔逊强调科学的局限性。

田译:

   科学家与哲学家之间一直没有很好地合作过,尤其是在涉及到生物学、社会
科学和人文科学之间的交叉领域时更是如此。(p.12)

方译:

   现在是科学家和哲学家合作的最好时期,特别是他们在生物学、社会科学和
人文学之间的交界处相遇时更是如此。
(There has never been a better time for collaboration between scientists
and philosophers, especially where they meet in the borderlands between
biology, the social sciences, and the humanities.)

田译:

   哲学是对未知的沉思,并不是张扬的领域。(p.13)

方译:

   哲学做为对未知事物的沉思,其领域正在缩小。
(Philosophy, the contemplation of the unknown, is a shrinking dominion.)

   按:田教授反复犯这种刚好与原意相反的错误,不知是不是因为带了“反科学”
有色眼镜的缘故?

2003.2.18.
劣质译著:我们遭遇另一种学术腐败

   《中国教育报》2003年3月20日第5版

   “抄袭”现在已经是一种人人喊打的学术腐败了,但另一种学术腐败却一直
为人们所忽视。本报2月20日刊登的《一本糟糕透顶的译作》一文,作者北京师
范大学檀传宝先生凭着知识分子强烈的责任感和正义感,对正损害当前学术界、
知识界声誉与纯洁性的译著质量低劣问题进行了尖锐的批评。文章发表后,在学
术界、知识界引起了强烈的呼应,除了接到大量的读者来信外,许多专家学者也
纷纷对译著质量问题表示了深切忧虑和关注。在本报的倡导下,部分专家学者召
开了一个关于译著质量问题的座谈会,对当前译著中存在的质量问题进行了理性
的探讨和分析。

   学术译著影响深远,必须有虔诚恭敬之心。应建立学术翻译批评机制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宗教系博士生导师何光沪教授

   现在翻译质量大滑坡,一些所谓“译著”的水平,低到了歪曲作者、欺骗读
者的地步。情况严重,有目共睹,在此且不多言。我只说两点:

    一、学术著作的翻译,同文学作品的翻译相比,对社会对历史的影响,在
政治、经济、文化等重大领域的影响,可能更大。高质量的翻译会有巨大的正面
影响。例如佛学方面,唐代曾有极认真、极负责、极严谨的程序化翻译工作,且
不说对佛教传播,甚至对中国哲学的提高、深化(宋明理学)也影响极大,对中国
语言的丰富也大有贡献(如“世界”、“平等”、“实际”等词汇所示)。再如明
末耶稣会士同徐光启等学者合作的翻译,对西学东渐、中学西传和中国数学和科
学技术均有巨大贡献,清末民初的学术翻译对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对中国社会的
全面改造之贡献,更是难以尽述。那些译者或是兼通文理,或是学贯中西,且都
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译事“正心诚意”,对作者和读者诚敬谦恭,这是翻译的
起码条件。(顺便说说,重要概念的误译会造成很大混乱,如纳粹主义的意译
“民族社会主义”,被译成 “国家社会主义”,“公民社会”被译成“市民社
会”,都是如此。)

   二、除了上述起码条件,还有三个必须条件:1、相关外文要吃透,2、中文
表达要合格,3、相关内容要明白。但是,没有条件硬要译的人到处都有,水平
高低、责任心大小只是相对的,仅仅呼吁“严肃认真”、“提高质量” 效果不
大。现在质量普遍下降,得从制度上找原因,想要情况有总体的改善,必须进行
相应的制度建设。因此我建议:第一,建立、健全或加强学术翻译方面的团体或
机构,进行学术翻译方面的教学、研究、术语统一标准制定等工作;第二,开展
学术翻译方面的评审、评奖活动,这类活动除了要有学术翻译团体参加或主持,
还要有新闻出版界特别是出版社广泛参与;第三,建立健全学术翻译方面的批评
机制,鼓励和规范正当的批评,这有助于形成尊重被批评者的人格尊严但又尊重
真理、维护学术尊严的正常风气,可以创办一个严肃的“翻译批评”杂志,作为
第一个具体措施。

   翻译是一种修正,翻译要解决两种错误

   清华大学外语系学术委员会主任、比较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国翻
译》编委、博士生导师 王宁教授

    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第五届理事会在今年年底就要召开,以前我们也有过
很多这样的学术讨论会,如文学作品翻译中的“信、达、雅”问题,人文社科等
学术著作的翻译问题,以及把中文翻译成英文的问题。我的经验,从事翻译实践
越多,就越感到翻译之难。有一位意大利学者曾认为翻译是一种背叛,但我认为
翻译实际上是用另一种语言对原文的修正,也就是说,没有纯粹忠实的翻译,翻
译永远是一个未完成的过程,尤其是文学作品更是这样,因此我们就有了名著重
译和经典重构的问题。但我们今天讨论的翻译中的错误只是一些常识性的,并未
上升到那么高的层次,对于这样的错误应当彻底杜绝。翻译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
文化问题,翻译时应该尽量译出原文中包孕的文化内涵。修正不是没有标准的,
我指的不是那些不懂装懂的常识性错误,而应是可以在学术范围内讨论的深层意
义的修正,对此我们应予以区分。现在国内的翻译界批评的恰恰更多的是一些常
识性的错误。

   翻译有着常识性错误和深层次错误之区别,深层次错误可能是不同的译者对
原文的文化内涵理解上出现的偏差,要避免这种深层次的错误应该具备三个条件:
一是应至少懂两三门外语,翻译时相互参照才可以译得更准确。二是翻译时要对
中文的原意尽可能吃透。我认为香港和台湾的翻译在理解上要比大陆的不少译者
强,因为他们大多在欧美学习过,外语功底比较好,而他们的问题则在于知识结
构方面和汉语的表达上。一般来讲他们的文字表达都比较老化和拗口。在中译外
方面我们更应该注意在学术水平和外文水平上同时并重。现在国内搞翻译的人大
多不是学外语出身的,学相关专业的人更多一些,这比起学外语的靠语法死扣的
翻译要灵活些,他们往往在揣摩上下文的意思时可能更准确。但是假如碰到他们
不懂的东西则会出错。三是学科方面的准备应扎实。

   有些著作的重译是必要的,有些则不必要。我们尽量要从第一手原文翻译,
翻译《易卜生文集》最好要从挪威文原文翻译,翻译克尔凯郭尔的《非此即彼》
要从丹麦文翻译。另外,我们有些时候翻译可以用二手资料,但引用的外文必须
用第一手的原文资料,这样才能尽量避免深层次错误。另外,国家新闻出版署对
不具备翻译资格的人应进行限制。

   翻译者必须是所译相关学科的优秀学者,应该对文学批评界和文学理论界的
译错、译偏的术语进行清理

   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系主任、博士生导师 杨乃乔教授

    如今翻译成风,尤其翻译外著成为出版界的一个热点。但是我们现在的翻
译质量很成问题,我对此也深有同感。现在好像有这么一种认识,即只要过了英
语六级或八级就可以搞翻译,事情远不是这样,翻译者必须是所译相关学科的优
秀学者才能搞翻译,另外在翻译时还必须把原文吃透,在翻译完后还应该反复回
顾自己的译文,多改几次,才能译得准确。译者在翻译时必须本着对学术负责的
态度去翻译。我们现在的翻译有很多是硬伤,这是绝对应该避免的,这就不必说
了。关键的是我们对于一些重要术语的翻译,我们一旦把它翻译错了则会造成对
汉语学术界的误导。这种情况严重时可能会产生一个与原著不同的奇怪体系和奇
异思路,所以我们应该对文学批评界和文学理论界的译错、译偏的术语进行清理。
比如我们在翻译结构主义时,把一个术语翻译为“语言中心主义”,它的正确的
译法应该是“语音中心主义”,因为英语不像汉语,它是以声音意义出场的。再
比如,我们在翻译存在主义文论时把being和the being等都译成存在,这也是
很成问题的。

   我们要区别另一种翻译,比如前些时候有一位外国专家把中国的《文心雕龙》
翻译成英文,实际上他是用当代英文来翻译古代汉语,是一种站在当代英语学术
界的角度翻译的。他的这种翻译可以说是一种二度创作,所以不能算错误。

   劣质译著也是一种学术腐败,知识分子应做社会清流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檀传宝教授

   我对一些劣质译著感到很恼火的是:其实翻译者只要在翻译时多查查词典,
就完全可以避免许多很简单的错误。

    应该怎么看待劣质翻译这种现象的性质呢?我认为胡乱翻译实际也是一种
类型的学术腐败,或者说是学术腐败的一个变种、一个表现。出现这一现象的原
因有两点:首先是外在原因。教育市场是一个很肥的市场,利益的驱动使许多人
以不负责任的态度来搞“翻译生产线”。但也正是由于教育市场是一个很大的市
场,所以一旦劣质书充斥市场,那么这个市场就会成为一个危害很大的市场。我
想由于教育是人的再生产,这一危害并不亚于假种子、假化肥、劣质食品和假药。
其次是内在原因,即现在的学术浮躁问题。现在许多人热衷于翻译,有的想有经
济上的效益,有的想出出风头。教育市场很肥,面对它就有许多人不能静下心来
扎扎实实做应该做的工作。市场诱惑越大,活做得就越粗糙。学术著作译者心态
的浮躁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当然这里更多的是机制问题。出版社等方面没有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出版
社虽然有责任编辑、编委、顾问,但是他们很多人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我想主
要是因为缺乏适当机制的约束。但我仍然想说,这里有一个知识分子良知的问题,
在利益的驱动下什么都敢干,决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知识分子应做的事情。知识分
子应该做社会的清流。从我们自身的角度来说,要杜绝劣质译著问题,我想有必
要呼吁两点:一是译者要保持平和的心态,做好自己想做的翻译工作;二是知识
分子始终应当有一种批判的精神和责任,必要时要敢于把劣质的东西暴露在阳光
之下,警醒一些人。

   要创建相应监督机制,保证译著质量

   首都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博士生导师 孟繁华教授

   在当今功利主义取向非常严重的情况下,檀教授能对译著质量问题发出批评
的声音,我认为这是难能可贵的,可以说这在保障译著质量的舆论导向上开了个
好头。

    当前出版物质量良莠不齐,一些译著质量不高,反映出少量作者和出版部
门急功近利的浮躁之风。一方面是导向上的问题。评职称的评价体系往往重视数
量,看你发表了多少篇论文,写了多少本书,至于成果的质量很少纳入评价体系。
导向上出了问题,结果可想而知。另一方面,缺乏相应的监督机制。工作如果缺
乏监督制约机制,很难保证其正确性。一本译著的诞生要讲程序,译者和主审都
必不可少,不能翻译完后立即出版。设想,初稿翻译完后分别交由几个专家认真
审查,行使监督权,问题一般就可以消失或减少。

   为了保障译著的出版质量,我认为需要做好以下多方面的工作:一是要对译
者的学术水平和专业资格有一个标准。首先英语水平要高,不能刚过四、六级就
搞翻译。其次要有较高的学科专业水平,是从事这个领域的研究或教学的学者。
二是译者要自律,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如果觉得吃力,就不要接手这个工
作,这是对读者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三是出版社要把好关,要真正做到严格
选题,严格审查,不是走形式。四是要建立一种有批评和监督的大环境,读者、
专业人士、报纸等媒体都可以介入。现在的书评几乎都是宣传式的,极力鼓吹该
书的可读性、创新性等,至于缺点很少谈及或一笔带过。对于质量问题,既不能
搞大批判式的声讨,也不能对质量问题听之任之、不闻不问,要创建一个规范的
学术批评和学术监督机制,形成一种实事求是的学术氛围。

   劣质译著也许法律上无辜,但道德上有罪,建议实行图书召回和翻译认证制


   首都师范大学英语教育系 张卫族教授

   国际译联已把2001年定为翻译道德年。对于搞劣质翻译的人,我想引用一部
外国电影中的一句台词来评论他,即:“法律上,你是无辜的;道德上,你是有
罪的。”

    问题最大的是那些赚钱最多的畅销书,因为它们的销售量往往非常大。前
一阵子在市场上非常畅销的《谁动了我的奶酪》、《杰克·韦尔奇自传》等书中
译错之处就非常多,根据我自己的统计,《杰克·韦尔奇自传》中共有1800多处
错误,而它的销量却有60万。《杰克·韦尔奇自传》中一点学术的东西也没有,
但它因销量大而问题更严重。把七点钟译成八点钟,有人对此解释说这并不影响
阅读,是的,是对阅读影响不大,但是我们是在搞翻译,而不是在搞创作;我们
对原著加译或者漏译,那么我们究竟是在翻译还是在搞编译。

   我们的翻译没有相关的规范,这里确实有一个制度问题。现在好像是谁通过
了英语六级谁就可以搞翻译,这种情况需要我们加以规范。在制度方面我们是不
是可以做到这么两点:一是既然假农药卖给农民,造成农民颗粒无收应负责任;
注水猪肉卖给老百姓引起生病应负责任,那么劣质译著由于给人传递了不正确的
信息可能会起误导作用,所以也应该负责任。既然有质量问题的汽车都可以召回,
那么劣质译著为什么不能召回呢?所以对劣质译著也应实行召回制度。二是我们
可以把ISO质量认证体系引入出版业,引入这样一种评审标准,就可以使出版界
得到规范。

   学者对学术译著没有了信任感,译著质量低与学术评价系统有关系

   北京语言大学比较文学所 李庆本教授

    正像何教授说的,我们曾有过非常好的翻译,最早的像佛经翻译,后来也
有很多好的翻译,比如清末严复的翻译,还有更近的如朱光潜、宗白华的翻译。
他们的翻译由于他本人就是很好的相关学科的学者再加上外语水平很高,所以翻
译出来的东西质量也很高。但是我们现在是退步了,退步到很简单的东西也让人
不得不去读外文原文,没有了信任感。

   我对现在的劣质翻译问题深有同感,现在的翻译质量确实是越来越差了。现
在的科学技术很发达,有人专门制作翻译软件,用这种翻译软件有时可以在几天
之内翻译一本书,这如何能保证翻译质量呢!

    翻译质量低不只与学者的学术道德、学术水平和责任感有关,它与我们的
学术体制、学术评价系统也有关系。比如认为译著不如专著重要,再比如在学术
评审上单纯搞量化,科研管理部门在评价上因为内容评价的操作很难就只重数量,
而不看质量,这种体制也易造成学术浮躁。就是说我们的学术评价系统是有问题
的。

   翻译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主要责任在出版社而不是译者

   北京语言大学校学术委员会委员、中文系教授、中国屈原学会副会长 方铭
教授

    我个人主要是研究先秦两汉文学的,对外文翻译所知甚少。不过,我在阅
读古代汉语的翻译著作时,大致可以了解一些翻译可能存在的规律性问题。另外,
我在外国的时候,看到外国人书写的汉语,比如博物馆的介绍,发现其中的不少
错误,所以,我明白翻译的确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翻译的错误,应该说有主观方面的问题,也有客观方面的问题。主观方面,
是一个态度是不是认真的问题,客观方面,是水平够不够的问题。过去有从海外
归来的一批人在做翻译家,今天恐怕已经没有专门的翻译家了,原因是外语的普
遍化,使翻译的成本降低,能做翻译的人多了,专业化队伍被消解,翻译的严肃
性可能就被忽视了;另外一方面,现在职业的多样化选择,以及留学人员专业的
市场化选择,都不能保证有优秀的外语人才投身翻译工作。

   对于出版社来说,找到好的翻译人员不容易,但是,我仍然认为,劣质翻译
的主要责任在于出版社而不在于译者,译者水平是既定的,出版社不去找合格的
译者而去找不合格的译者来翻译,或者不能对所翻译的作品精益求精,责任当然
应由出版社负。出版社在中国是个相对垄断的行业,在市场化的选择中,错误所
承担的风险相对于利润来讲,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没有公平的竞争环境,出版
社必然在利润和错误之间选择利益的最大化。如果可以放开出版的准入,竞争进
一步激烈,品牌的重要性就会彰显出来,不合格的出版物可能使出版社丢失饭碗,
那么,错误的成本比起利润来,要大得多,这样,错误的发生就比较少了。

   所以说,翻译质量的提升,是一个在改革开放中逐渐解决的问题。我认为,
有人主张用限制出版翻译作品的权利的方式防止翻译作品质量的低劣,这样的方
法是不可取的。当然,也可以建立出版社的翻译资质评定,制定一个出版社的翻
译资质的可操作的标准。但是,这个制度应该是事后的追究制度,而不是准入的
审查制度。

   中国有巨大的译著需求市场,出版社的急功近利可能会毁了这个市场

   中国教育报读书周刊部主任 张圣华

    我们这里只能对解决劣质译著问题提出一些民间倡议。现在的翻译不是像
以前那样是一种精英化翻译,而是一种工业化翻译,这当然保证不了翻译质量。
中国确实有很大的译著市场空白,需要引进大量的译著,这是中国原创性学术著
作的萎靡不振使然。但可惜的是,我们的一些出版社步入了急功近利的陷阱。那
些质量低劣、粗制滥造的译著会使读者(消费者)产生极大的不信任感,从而破坏
了这个市场,实际上等于出版社自己葬送了自己美好的市场前景。(整理:杜悦
 徐启建 林定忠)

(XYS20040317)

《万物简史》中文版翻译质量低劣

作者: 阮一峰

日期: 2005年8月13日

《万物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Nearly Everything)是一本难得的科普佳作。

"本书2003年5月在美国出版后,连续数十周高居《纽约时报》、《泰晤士报》排行榜最前列,荣登亚马逊网站2003年度十大畅销书之列,在年度科学类图书排行榜中,本书更是勇夺桂冠。2004年初,被美国《科学》杂志评选为2003年度最佳科学著作之一。2004年6月,又一举夺得了由英国皇家学会颁布的世界最著名的科普图书大奖----安万特(Aventis)奖。"(引自中文版的"关于本书"。)

就是这样一本好书,它的中文版(严维明、陈邕译,接力出版社,南宁,2005)的翻译质量却是异常低劣,活生生把这本好书给糟蹋了。

在阅读中文版之前,我其实对它是满怀期待的,准备非常认真地阅读。但是,只读了几页引言,就感到很不顺。尤其是读到下面的句子,更是异常费解。

"我用过的教科书全都出自那些怀有一种挺有意思的想法的男人(始终都是男人)的笔下,美国的孩子们会喜欢各个章节的结尾都带有问题部分,供他们在自己的时代冥思苦想。"(引言第5页,摘自2005年2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版本,以下同。)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什么是美国孩子"他们自己的时代"?于是,不得不去查了一下原版。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译文离原文偏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啊。

原文是

"All mine were written by men (it was always men) who held the interesting notion that everything became clear when expressed as a formula and the amusingly deluded belief that the children of America would appreciate having chapters end with a section of questions they could mull over in their own time."

正确的译文应该是

"我用过的所有教科书都是这样一种人(永远都是男人)写的,他们都抱有一种有趣的想法,认为所有东西只有用公式表示出来,才是清晰易懂的。他们还抱有一种令人好笑的自欺欺人的信念,即美国的孩子们都喜欢每一章的结尾部分带有习题,好使他们在闲暇时间琢磨。"

可以看到,译者不仅有错译,还有漏译。

然后,紧接着这一句的下面一句,翻译也有问题。原文是:

"So I grew up convinced that science was supremely dull, but suspecting that it needn't be, and not really thinking about it at all if I could help it."

中文版的翻译是

"因此,我在成长过程中确信,科学是极其枯燥的,但同时我又认为大可不必如此:科学也可以是非常有趣的,要是我办得到的话。"

后半句的翻译完全是错的,正确的应该是

"因此,我在成长过程中确信,科学是极其枯燥的,但同时我又怀疑大可不必如此,不过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是否我能帮助改变这种状况。"

对照完这一段以后,我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原先对中文版的好感和信任全部消失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

谁知越读越恶心,错误层出不穷,甚至还有把"half a million years"(正文第3页)译成"1.5万年"这样匪夷所思的低级错误。

当读到下面这一段时,我再也没有办法忍受这个中文版了。

"要是你把观望宇宙深处比做是在美国纽约帝国大厦的100层上往下看(假设100层代表现在,街面代表大爆炸的时刻),那么在彭齐亚斯和威尔逊发现那个现象的时候,已经有人发现的最远的星系是在大约60层,最远的东西--类星体--是在大约20层。彭齐亚斯和威尔逊的发现,把我们对宇宙可见部分的认识在大厅的地板上推进了约1厘米。"(正文第6页)

请译者告诉我,什么叫"在大厅的地板上推进了约1厘米"?

原文是

"If you think of peering into the depths of the universe as like looking down from the hundredth floor of the Empire State Building (with the hundredth floor representing now and street level representing the moment of the Big Bang), at the time of Wilson and Penzias's discovery the most distant galaxies anyone had ever detected were on about the sixtieth floor, and the most distant things--quasars--were on about the twentieth. Penzias and Wilson's finding pushed our acquaintance with the visible universe to within half an inch of the sidewalk."

正确的译法应该是

"把我们对宇宙可见部分的认识推进到离人行道只有半英寸的距离之内了。"

至此,我对中译本彻底失望,放弃对其的阅读。

纵观我已经阅读过的那些部分,充满了错译、漏译,甚至还有窜改原意和自行编造。根据我的不完全统计,单单是引言的第一页和第二页,短短1000多个汉字中,就有9处翻译错误(详见附录)。按照这种比例推算的话,这本450页左右的书中可能会有将近2000处的翻译错误。

为了防止更多的读者,像我一样上当受骗,我在这里郑重提醒,请大家不要购买此书的中文版。

我还想说,根据书中的译者介绍,两位译者都是专业的翻译工作者。而且,此书还有以北大许智宏校长为首的科学顾问,北大哲学系组成的"中译本译文审定专家小组"。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如此质量低劣的译文,不仅令人遗憾,而且令人惊讶。

附录:

《万物简史》中文版引言(第一页和第二页)的9处翻译错误

[注] 页码和引文根据2005年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版本。

1. 第一页第4行

中文版:"复杂而又奇特的方式"。

英文版:"an intricate and intriguingly obliging manner"。

[点评] 正确的译法应该是"一种复杂,又很有意思的乐于助人的方式。"

2. 第一页第5行

中文版:"我希望"。
英文版:"we hope"。
[点评] 正确的译法应该是"我们希望"。

3.第一页第7行

中文版: "让你经历一次极其惬意而又赏心悦目的旅程"。

英文版:"you experience the supremely agreeable but generally underappreciated state"。

[点评] "generally underappreciated"的意思是"通常没有被充分认识",而不是"赏心悦目"。

4.第二页第1行

中文版:"原子很脆弱"。

英文版:"atoms are fickle"。

[点评] 正确的译文应该是"原子们的心思是变幻无常的"。

5. 第二页第2行

中文版:"寿命很长的人也总共只活大约100万个小时"。

英文版:"Even a long human life adds up to only about 650,000 hours"。

[点评] 不知何故,译者擅自把原文的65万改动成了100万。

6. 第二页第9~10行

中文版:"不说别的,从化学的角度来说,生命只有这个世界上才有,真是不可思议"。

英文版:"Whatever else it may be, at the level of chemistry life is curiously mundane"。

[点评] 正确的译文应该是"不说别的,从化学元素的角度看,生命真是出奇的普通。"

7.第二页第17行

中文版:"使宇宙如此动人、如此具体的任何别的东西。"

英文版:"any of the other things that make the universe so usefully material"。

[点评] 正确的译文应该是"使宇宙成为如此有用物质的任何别的东西"。

8. 第二页第18~19行

中文版:"我们很容易忽视它们实际存在的必要性"。

英文版:"we easily overlook that they needn't actually exist at all"。

[点评] 正确的译文应该是"我们很容易忽视它们实际上根本不必存在"。

9. 第二页第26行

中文版:"在地球上幸存下来,这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

英文版:"Survival on Earth is a surprisingly tricky business"。

[点评] 正确的译文应该是"在地球上幸存下来,困难得让人吃惊"。

(阮一峰,2005-08-12)


徐友渔:应对劣质译著亮红灯——《自由主义者与社群主义者》翻译错误举例

           2008-11-23 16:28:20

  近年来,我们翻译出版了很多国外重要学术著作,这对于学术研究、文化建设和满足广大读者的需求都是大好事。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翻译水平的低下和出版、编审的不负责任使得怨声不断,以至于有人发出疑问:以这么快的速度和规模,这么差的质量出版国外学术著作,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专业关系,我阅读当代英美政治哲学著作较多,经常遇到翻译或制作低劣的出版物,对于造成问题的背后的不负责任态度,不时产生拍案而起、大声斥责的冲动。去年,我撰文批评了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何怀宏主编的“人文译丛”中《西方自由主义的兴衰》编审缺位、粗制滥造产生的大面积错误。现在,我想举例说明同一出版社、同一丛书和同一主编之下的《自由主义者与社群主义者》一书的翻译质量问题。

  我的例子只包括我刚读此书20分钟,前3页,不到1500字之内的问题。读者可以判断,错误如此密集、如此低级,译者到底有没有资格翻译此书,主编和出版社方面有没有尽到起码的把关责任。对我而言,这本书不堪卒读,我敢断言,若以段落为单位,这个译本中没有硬伤性错误的文字,一定比有错误的少,而且很可能少很多。

  本书原作者谈到罗尔斯在发表《政治自由主义》之后思想的最新发展使得他们有必要对第一版作大幅度更新,译文说:“我们更多地是试图把他依赖于向政治自由主义的转变对社群主义的回应与他发生这种转变以前的观点区别开来。”这段话在第二版序言中的原文是:we make more of an attempt to distinguish those responses to communitarian objections that depend upon his shift to the political from those that do not.作者在这里区分的是罗尔斯对社群主义反对意见的两种回应,而不是在他的回应和自己以前的观点之间作区分——译者应该动脑筋想一想,不但事实上不是这两方面的区分,而且从逻辑上说,要在这两个方面进行区分也是讲不通的,令人费解的。其实英文的语法结构很简单,from those中的those对应的是those response,即区分的都是回应,而第二种回应(those)有一个限制性定语that do not,它对应的是that depend upon his shift to the political。所以,正确的译文应该是:我们更是试图作一个区分,即区分他依靠自己转向政治自由主义来回应社群主义的反对意见和不依靠这种转向而作出的回应。

  在紧接着的第二段,译文说:“我们不清楚为什么德沃金在本书第一版没有占据应有的一章。现在,我们写了这一章,并且整个第三编容纳了它所输出的涟漪。我们有许多理由不把他收入本书,因为他的理论包含相当复杂的内容,这要求我们明确地提出问题并且引进在上一版仅仅是十分含蓄的那些特色。”即使不读原文,也可以发现译文很奇怪。作者在第一版没有写德沃金,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哪怕后来感到这样做没有把握,他们怎么会说“我们不清楚为什么德沃金在本书第一版没有占据应有的一章”,自己做的事,却不清楚为什么会做,脑子有毛病?新版关于德沃金的一章,“它所输出的涟漪”是什么意思?“我们有许多理由不把他收入本书,因为他的理论包含相当复杂的内容”,既然有许多理由不收入,为什么自己又“不清楚”呢?“引进特色”是什么意思?对这些前后矛盾、不知所云的话,读者该怎么办呢?

  让我们看看原文:We are not sure why Dworkin did not warrant a chapter in the first edition.Now that we have written it,and accommodated the ripples it sends throughout Part Ⅲ,we can think of many reasons not to have had him in,for his inclusion considerably complicates matters,requiring us explicitly to raise issues and introduce distinctions that remained only implicit last time.如果像下面这样翻译,意思就清楚了,文句也通顺了:我们不敢确信没有在第一版中为德沃金保有一章一定有道理。既然在新版中写了一章,并在整个第三编呈现了它所产生的反响,我们就可以想到第一版未将其包括进来的许多理由,因为他的结论使一些问题大大地复杂了,需要我们明确提出问题和作出区分,而它们在第一版中只是处于隐含状态。看了原文更能发现译者的英语基本素质,他把“既然”(now that)当成“现在”(now),把“区分”(distinctions)译为“特色”,全然不管这样处理之后文句是否还可以理解。

  本书序言的第一段译文是这样的:“本书的目的是对政治理论中的一系列争论加以介绍,这些争论集结在有关自由主义的社群主义批评的标签下,1980年以后成为这一学科的核心,并且仍然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丰富着某些当代理论。然而,现今,尘埃已经落定,我们感到,现在正是俯察一下这个战场的时机,使之易于为那些未经启蒙的人们,无论是本科生还是研究生所理解。”这段译文表明,译者在专业上不熟悉当代西方政治哲学的情况,在语言上不清楚时间表达的精确含义和差别,而这两个方面在这里密切相关,可以相互印证或是纠正。

  “自由主义的社群主义批评”译得不对,原文是communitarian critique of liberalism,应为“社群主义对自由主义的批评”,在当代西方政治哲学的最新发展中,出现了一种“自由主义的社群主义”,也出现了一种“社群主义的自由主义”,前者的英文是liberal communitarianism,译者的“自由主义的社群主义批评”在英文中应该是liberal communitarian critique。“1980年以后”就年份数字来说没有错,但没有表达出作者的原意。英文原文是the 1980s and continue,准确的译法应为“20世纪80年代以降”,作者居然不知道the1980s意为“20世纪80年代”,而当成了1980年。我们知道,社群主义对自由主义的批评集中、活跃地表现在上世纪80年代,并延续到后来,80年代是一个整体性时段,而译文有1980年这一年是一个标志性年份的意思。“尘埃已经落定”不对,原文是the dust is beginning to settle,用的是现在进行时而不是完成时,应为“尘埃正要落定”,熟悉专业的人知道,此书出版时,自由主义与社群主义之争并无定论。译者把a great deal译为“某些”是不对的,应为“大量”或“大部分”。“未经启蒙的人们”译得很别扭和费解,原文是the uninitiated,应为“尚未入门的人”,指对自由主义与社群主义之争缺乏基本了解的人,他们也许对其他领域很熟悉,不论在哪种意义上说都扯不到启蒙。

  接下来,译文还有一句“新罗尔斯可以被看做是试图阐述一种接受了诸多社群主义批评的自由主义观点”,这犯了一个实质性的错误。原文是:the new Rawls can be understood as attempting to formulate a liberal position that is sensitive to aspects of the communitarian critique,不知为什么,译者对文中的sensitive(敏感的)和aspects(诸多方面)完全不管不顾。事实上作者想说的是,新罗尔斯试图阐述的自由主义观点是考虑了社群主义批评的一些方面的,或是对社群主义批评的某些方面并非无动于衷的。批评的某些方面并不等于“诸多批评”,对批评敏感即是会加以注意或考虑,其结果有可能是接受批评,也有可能是反驳批评,还有可能是其他反应,比如重新表述、换一种方式论证,等等,作者没有理由断言一定是“接受”了批评,除非把“方面”(aspect)看成了“接受”(accept),这在初学英语而又粗心大意的人那里倒是经常发生的。

  这本书的译者是孙晓春,我很奇怪,按照这样的译文,难道他在翻译过程中没有力不从心之感?他应该一下子就能判断出自己完全不能胜任,至少,他应该就每一段译文请教高明。他是怎么硬着头皮无知无畏地干下去的,我想象不出来。

  这本书的责任编辑是孙建军,责任校对是魏彬、赵秋实,我不知道他们(以及本书主编,以及出版社的总编等)工作的时候是否对照着原文抽查过几段译文。其实,就算不看原文,只要认真看中文,就会发现其中前后矛盾、不知所云、明显不通的地方。

  我提议,应该对这样的劣质译著亮红灯,以免贻害读者、浪费资源,同时也损害原作者的声誉。同时,我还愿向这样的译者、责任编辑、责任校对,特别是丛书主编、出版社负责人呼吁,你们要么认真一点,要么停止烂译、烂编、烂出,把好书让给够格的人来做,对原作者和读者负点责行不行?

  

  (原载《中华读书报》2008年9月3日)


《牛津法律大辞典》误译举例

A REVIEW ON THE CHINESE TRANSLATION OF THE OXFORD COMPANION TO LAW


【作者】贺卫方【作者单位】中国政法大学比较法研究所
















【内容】


  《牛津法律便览》(The Oxford Companion to Law,Clarendon Press,Oxford,1980)是牛津大学出版社为给学者和一般读者提供若干学科领域的基本知识和导引而出版的系列便览的一种,编者David M.Walker是哥拉斯哥大学钦定法学讲座教授。该书收8400余辞条,计1366页。内容涉及基本的法律制度、法院和法律职业、法律各领域、法律思想与概念、重要的法律学说与原则以及法律史上的重要人物等。地域范围以英国为主,兼及北美、西欧及其他英语国家。应该说,这是一部编辑得很好的工具书,近年来我国法学界一些使用过该书的学者对它都有不错的评价。
  也许连《牛津法律便览》的编者也不会想到,仅仅八年之后,在一向对西方法学发展反应迟缓的东方古国中国,他的这本大部头工具书会被译为中文全文出版(中文版易名为《牛津法律大辞典》),不仅如此,中文译者们还称赞他的著作为“世界法律文化宝库中的一部精典”,“在国际上与《布莱克法律辞典》齐名,是世界公认的法律百科全书”——尽管无论是编者本人,还是原出版社的出版说明都否认这是一部关于法律的百科全书。对英国人性格很有研究的储安平先生说英国人“治学大都严谨而刻实”,不尚辞令和浮面虚文,假如原编者知道中译本的主持者这样评价他的书,不知会有怎样的感想。
  当然,无论如何,这部工具书的汉译还是很有益的,而且平心而论,也是一项了不起的工程。尤其当得知这部大书从翻译到出版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时,便不禁对翻译者和组织者的辛勤劳作和工作效率而生出惊奇和敬意来。但是,在阅读这部译作的过程中,我却发现许多文字十分别扭,便怀疑是否翻译质量有些问题,于是有意识对照原文阅读,结果真是令人吃惊,误译之处简直可以说是俯拾皆是。尽管再高明的翻译家也难免有错误疏忽之时,但是这里的错误着实太多,许多错误又实在是太不应该,是太该避免而非“在所难免”的。当年严复分析翻译质量不高的原因,列举三条,其中之一便是“辨之者少”。为提醒该书读者注意,特选出两个较大的辞条做一下“辨”的工作,指出我以为错误之处,也就教于是书的译者及读者。
  两个辞条一个是“法国法”条,文见原著第497—504页,译著第356—361页;另一个是“德国(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法”条,文见原著第519—523页,译著第372—375页。两条字数合计约20,000字。在这两条里,我检出的错误——这里指的是必须改正的“硬”错误,而不包括仅仅是遣词造句不甚恰当一类的“软”错误——便达二十六处之多。为篇幅考虑,本文不拟一列举这些误译,只将这些错误分作五类,各举数例,加以说明。(有些句子附上了我自己的试译文。)
  第一类:语法理解方面的错误
  作为一部工具书,原著的语法结构并不复杂,但是在检出的误译中,因为语法理解不当导致误译的就占近三分之一。
  例一、原文:After 1500 the influence of the Humanist scholars of the Roman law was felt in France.…
  原译:1500年以后,由于法国受到了人文主义的影响,罗马法在法国发生了作用。
  说明:本句中,整个of the Humanist scholars of the Roman law都是主语influence的定语,原泽却将它从中拆开,Roman law成了主语,导致原义歪曲。
  试泽:1500年以后,罗马法研究方面的人文主义派学者的影响开始及于法国。
  例二、原文:(They were followed in the seventeeth century by Denys Godefroy(1549—1622)who edited the Corpus Juris)and his son Jacques(1587—1652)who reconstructed the text of and wrote a commentary on the Theodosian Code,…
  原译:他的儿子雅克(1587—1652)重新撰写了《法令大全》的正文,同时还撰写了一部关于《狄奥多西法典》的注释。
  说明:文中的the text of应该归属到后面的那个Code,而不应溯接前文的Corpus Juris,以免将老子的功劳误记到儿子名下。又,将reconstruct解为“重新撰写”似不妥。
  试译:他的儿子雅克(1587—1652)对《狄奥多西法典》的本文加以整理,并撰写了一篇对该法典的评论。
  例三、原文:Law is considered not only or even primarily as lawyers’techniques,but as an aspect of a just social order and indivisible from politics and economics。
  原译:甚至在最初,法律被认为是律师们所拥有的技能,同时也被认为是公正的法律秩序的一个方面,它与政治和经济是分不开的。
  说明:这一段译文真有点象是林语堂所谓的“胡译”了。原文的句法一目了然,译者的理解却如此差之千里。而这样明显的错误竟能过关斩将,历“三个译次、二次统稿、一次定稿”而“幸”免于改,岂非咄咄怪事! 
  试译:人们认为法律不只是、甚至首先不是法律家的技能,而是正当社会秩序的一个方面,它与政治和经济是密不可分的。
  例四、原文:arbitrary power Was entrusted to many officials.
  原译:专制的政府委任了大批官吏。
  说明:被动语态被误为主动语态。
  试译:许多官吏被授予专横的权力。
  第二类 原文字句看错或理解错误
  例一、原文中“…and reorganized the judiciary”被译为“……以及承认司法部门”,这里显然是将reorganized误看成recognized了。
  例二、原译文有“大约从1400年起,出现了罗马法、寺院法和伦巴德采邑法的复兴运动”一句。查原文,“复兴运动”所本词为“Reception”,该词根本没有“复兴”之意,或许是误为Renaissance了。
  例三、原文:There were also statutes enected in the Imperial diets…
  原译:除了上述法律,还有一些适用于帝国议会的法律……
  说明:enect一词意思再明白不过,是制定、颁布、通过等。译成“适用于”不知所据何典?
  例四、原文:Later Roman law began to be received,in practice,by the appearance of judges and jurists schooled in Roman Law.
  原译:此后,罗马法在现实生活中被受过罗马法训练的法官和律师在开庭时接受。
  说明:此译错误的要点在于把appearance译成了“开庭”(当然,也在于把by所引领的原因状语定错了性),后面把jurists译为“律师”恐怕也是为了照顾到开庭的场景而安排的角色吧。
  试译:此后,由于受过罗马法教育的法官和法学家的出现,在司法实践中罗马法开始被接受。
  第三类 背景及专业知识错误
  例一,原译文中有这样一句话:“罗马法在责任和财产法领域有很大影响,寺院法则在家庭关系、纪承权和民事诉讼领域具有重大影响。”这里加着重号的两个名词“责任”和“继承权”在原文里分别是obligation和succession。在民法里,obligation指的是“债”。译为“责任”或“义务”(见译本第374页)都不确切。succession意思只是“继承”或“遗产继承”,加上“权”字便与原意不符。
  例二、原文:The North German Confederation(1866)had power to legislate on certain matters for the whole federal territory and on its formation the general bill of exchange law(1848—50)and the commercial COde of 1861—66。adopted earlier as uniform stares’laws,were re—enacted as federal law
  原译:北德意志联邦在1866年就拥有就全联邦领域某些事项立法的权力。1848年至1850年间制定了一般交换法案,1861年至1866年间,在以前就被接受为统一各邦国的法律的商业法典得到了重新制定,这一次是作为联邦法。
  说明:bill of exchange意为“汇票”,而非“交换法案”,这是连最常用的《新英汉词典》都可以查得着的。另外,原文括号中的“1866”是联邦形成年代,译为“在1866年就拥有……”云云与原文不符。
  第四类 未审上下文所致错误
  例一、原文:It was influential on the Codes of the Netherlands,Spain. and Portugal。
  原译:该法典也对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各种法典产生了影响。
  说明:根据上文意义,这里的“it”指的是《
法国民法典》,而“codes”显然只是指后列三国的民法典,而非“各种法典”。
  第五类 不当添附或遗漏
  在翻译中,为使外语顺利地“化”为本国语言,在忠实原作的前提下,适当增添个别文字是完全必要的。但是,下面这样的添附或遗漏却已背离了原文。
  例一、原文:The reception proceeded because of the underdeveloped state of the native law.
  原译:由于各州的本地法发展缓慢,这种采用罗马法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说明:proceed的意思只是“持续下去”,“进行”等,“很长的时间”,云云毫无必要。又,文中“各州”一词亦不知从何而来。
  试译:由于本土法律的不发达状态,对罗马法的接受得以持续。
  例二、原文:The last retained the principle that the Pandect were in force as subsidiary to native law.
  原译:这些法律自始至终一直坚持《学说汇纂》只是附助本土法才具有效力的原则。
  说明:译文中的“自始至终”一词,查遍原文全句,自始至终也找不到所本何词。又,该句上文列举了当时编纂的几部法典,这里的the last分是指所列举的最末一部法典,而非“这些法律”。
  例三、原文:Each district had its local law,which prevailed over the regional,and regional over general law。
  原译:每个地区都有在本地范围内生效的领地法,地区则有一般法。
  说明:粗看上去,译文似乎是遗漏了原文中的某个内容,例如prevailed over之类。但仔细一看,岂只是遗漏,译者根本没有搞清原句的结构和district,local,region,regional以及prevailed over等字与词组的具体意义。译者想当然地译,校者想当然地校,似乎谁也没有认真地查一下词典,“翻译者即叛逆者”,这话真是令人痛心。
  试译:每个地方都有其本地法,它在效力上优于区域性法律,而区域性法律又优于全国性法律。
  近年来,随着我国法学研究的深入和法制建设的进展,越来越多的人希望了解国外法学方面的研究成果,也希望借鉴国外的一些立法文献。在这种情况下,国外法律著作的翻译和出版便受到了法学界以及一些出版社的重视。十年来,这类译著陆续出版,数量已远远超过了此前的三十年。
  但是,说起质量来,就不那么乐观了。诚然,出现了一些优秀的译作,但质量低劣的作品也相当不少。这里的问题主要表现两方面,一是原作选材不精,坊间的一些译著本身并非上乘之作。在选择哪些著作加以翻译和出版方面还存在着相当的偶然性。而译者或出版者为获得好的经济效益,又不由分说地给这些著作加上种种如雷贯耳的大名声,什么“经典之作”啦,什么“原作一出版便轰动整个西方学术界”啦,说得天花乱坠,直到读者读了其中的内容后,才知道有不少是其实难副。另一方面,是部分译者缺少必要的语文修养与功力,又不掌握必要的背景知识,操觚以率尔,结果难免在理解和表达方面错误百出,其中拙直者,错误显于表面,读者易于觉察,有条件的还可以核对原文;而那些文思敏捷的译者,却可以在错误理解原文的基础上,施展其联想的本领,为自圆其说,不惜加进私货,又不露声色,掩盖了破绽,读者无法辨识,也就以讹传讹,谬种流传了。不消说,这种所谓翻译既不利于读者正确地了解外来文化,对于学术本身的发展也是有害无益的。
  除了译者以外,出版者对一些不合格的译著的问世当然也是难辞其咎的。出版《牛津法律大辞典》的是光明日报出版社,而《光明日报》乃是我国的一份以知识分子为读者对象的报纸,因为有这样的关系,我们自然有理由要求这家出版社的出版物具有相当的品质。尤其是这类会被许多读者奉为圭臬的工具书,更应细心谨慎,减少错误,以免误人子弟,贻患学林。令人痛心的是,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该出版社不仅出版了这部误译连篇的译作,而且排版、校对之粗糙也达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中文误植多有,外文错排成串。这到底是怎么了?
  由于从事法学刊物编辑工作的缘故,常读到一些引用《牛律法律大辞典》中文版的来稿。每遇这类引文,我必核对原文,又必发现误译,常为之叹息不已。我知道,对手这部不合格的译作,光痛心还不够,批评文字虽属必要,但远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治本之策应当是由原出版社或原翻译组织者约请法律翻译专家对该书进行逐条逐句的校订,努力使校订本成为一个忠实可信的译本,庶几不负原书编者和广大读者,不辱学术与知识传播者的神圣使命。
  附记:本文写成于1989年,由于某些原因,至今才发表出来。在此期间,我在坊间见到了《牛律法律大辞典》的第二次印刷本。此本除定价已上调外,内容未作任何改动。我还获悉该书获得了1988年度“全国优秀图书奖”。
  (《牛律法律大辞典》,戴维·沃克编,北京社会与科技发展研究所组织翻译,光明日报出版社1988年第1版,1002页,27.90元 )



谈谈中国学术界的腐败 2013-12-23 20:58:12


        老手多言的博客

http://blog.creaders.net/u/7992/201312/169457.html


作者:俞先生       留言时间:2013-12-24 20:51:56


只要能出骄人的成果,腐败也罢。问题是,一方面不出成果,

另一方面还要腐败。让人感觉那些知识分子都是混饭吃的多。

复旦大学也是如此。我看以前的很多校友到美国去留学,

我以为他们真的要办大事。结果,他们虽然在美国大学教书,

写的书的学术水平很低。大多数人只写一本书。就不再写了。

看样子是想混饭吃。就是只想某个教授职位,然后就颐养天

年了。没有真正做学问的精神。就是要一如既往,不断进取,

做出常人不能做出的成就。可是,他们怕吃苦。只要某到一个

教职,就松懈下来的。目的也就是图个好生活而已。


作者:老张        留言时间:2013-12-24 21:03:19


老朽不可以一律封杀,不过相信院士里有很多混子.搞学术的

也形成利益集团,反腐任重道远哪.


作者:厄厄厄厄厄厄   留言时间:2013-12-25 08:47:45


中共政府那么腐败,学术界不腐败才怪。中共学术界的腐败在

于贪污公款,科研经费私用,学霸作风,学术造假。


那么美国学术界呢,也是问题多多:


1)系主任,院长等不干活,不换届。大多数系主任,院长等

不教学,不搞科研,不带学生,就是东游西逛,混日子。所以

很多一大把年纪了也不退休,日子好混啊。一当上了就不下台,

除非特殊情况下被撵下台。 


2)教师考核不公平,一般对老美比教松,对外国人比较挑剔。

评终身教职时的投票很猫膩,特别在系这一级,全凭个人好恶,

不会看你的成就。


3)管理部门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举个例子,很多科研经费

到位会比你预期的晚,比如一年的经费到你手后不到半年就要

过期。你可以申请延期,你在申请表上说是因为你的问题科研

中遇到的问题所以要延期,你的申请会被批准。但如果你说是

因为科研经费来晚了(等于说是管理部门自己的问题),你的

申请不会被批准。


老美的权力欲非常强,只是由于制度的约束,往往不能为非作

歹。但只要有可能,就决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力。

人性很丑恶吧?


作者:无雪冬天     留言时间:2013-12-26 08:01:54


女博士后事件不能算作性侵吧,是为达各自目的的性贿赂,

性交易。


美国大学里65岁以上还没退休的教授绝不在少数,特别现在

经济不好,更让很多人推迟退休。当然经济不好不是人们推迟

退休的唯一原因。在网上查了查,这里有些数据供你参考:

http://www.washingtonmonthly.com/college_guide/blog/

the_professors_arent_retiring.php


即便退了休,很多教授在学术领域里依然活跃,我认识的就有

不少。里根70岁做总统,是一位伟大的总统。我同意一些学科,

像数学,过了一定的年令段,创造力就会下降。但同时有些工作

也需要经验阅历更丰富的人来做。



 中国为什么没有真正的学术?


                    文章来源:子筠的博客    2007-11-1


    在我看来,一个国家真正值得炫耀的,不在于军事,不在于GDP,不在于鳞次节比的大厦,不在于原子弹,不在于在奥运会比赛中获得多少金牌,最重要的是两点:一是国民的爱心、宽容、自信、宗教信仰,对真理的热爱,独立思考的能力,对民主自由的追求;二是知识分子的学术研究的方式、真度和深度。这两点是人类文明的根基,根深必有叶茂,必将冲破种种困难,使人类文明之树郁郁成长。


    从以上因素考虑,有良心、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真正负责的一切人,必定关注自己民族学术研究的发展,努力为促进民族学术质量的提高,做出贡献。


    但中国的学术研究一直处于严重落后的水平。几十年来,学术上有重大建树的人才不多,学术上有重大影响的成果不多。西方有罗尔斯,麦金泰尔,哈耶克,孔汉思,马尔库塞,胡塞尔,韦伯,怀特海,波普尔,弗洛伊德,萨特,凯恩斯,雅斯贝尔斯,一个个才华倜傥,光芒四射,但偌大中国,十数亿人口,又有几个学者可与这些西方学术巨子相提并论?又有几部学术著作可以拿到世界学术殿堂,与别人一比高低?总的来说,中国的学术研究,与西方差的不是一个档次,而是差了许多个档次,不是差了几十年,而是差了许多个几十年。尽管许多有爱国心、热爱真理的中国人,克服各种人为的困难,为中国学术的发展做出了艰苦的努力,却仍然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学术的贫困落后的局面。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中国人无法在学术研究领域,难以真正有所建树?笔者认为,至少有以下几个因素。


    一, 语言障碍。除了极其无知的人,所有有头脑的中国人都承认,近代学术文化最繁荣、最进步之地,在于西方;因此学习西方学术,乃后来居上的必由之路。但西方学术是用西方语言撰写而成,多数中国人缺乏阅读西方学术原著的能力。而不会学习西方学术原著,损失是巨大的。其一,只能依靠翻译,而翻译质量有多少保障?原来意思遭到多少歪曲?只有天晓得!而一旦学术原著的原意遭到歪曲,阅读者的整个思考进程就必然遭到打乱。其二,即使翻译质量有了保障,但翻译的数量也是极其有限的。事实上,大量的西方学术论文、著作、期刊,根本就不会有人去翻译!而没有人翻译,你居住在国内,就根本阅读不到。总之,语言就像一座大山,把许多有才华的中国学者,挡在人类最先进最璀璨的学术成果——近现代西方学术文化——之外。


    二, 经济条件。人有恒产方有恒心。我们看到,西方许多学者,往往是富家子弟,衣食无忧;或者有丰厚遗产,足以养活自己和家庭。另一些学者,也在知名大学、研究院工作,有足够的收入来养家糊口。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其学术成果赚不了多少钱,也不会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压力。但中国学者基本上是平民子弟,他要养父母、娶媳妇、买房子、买车子、教育孩子、储存养老金,这一切都要靠自己用辛苦劳动挣钱解决。如果埋头搞学术研究,那么他只能解决维护生活所需要的一小部分经济费用,而大部分经济费用却仍然得不到保障。甚至连娶媳妇的钱也解决不了,除非他那媳妇特别有奉献精神,甘愿为他丈夫的学术研究而牺牲自己一向孜孜以求的物质幸福。这种恶劣的生存现实,使许多有才华的学者,不得不忍痛割爱,告别学术研究,投向商业、公务员等行业中去。


    三, 现行中国教育的深刻弊端。中国的教育,是一种目光短浅、急功近利的教育。繁重的课业负担,使学生没有时间阅读中外文化名著。社会普遍存在的重理轻文、重应用轻基础的倾向,使大量思维出众的人才流向理科,导致文科人才质量低劣。意识形态化的教育,使学生只知狼奶,不知人奶,独立思考能力遭到严重摧残。填鸭式的教育方法,封闭式的教育模式,使学生的求异求新思维遭到禁锢。这一切,都导致中国受教育者思维素质低下,知识结构残缺,心灵结构庸俗肤浅。这种情况必须直接影响到整个中国学术水平的提高。


    四, 学术人才管理机制严重落后。学术人才是国之精英,社之栋梁。如果管理得当,会造成千帆竞发、万马竞奔的局面,使新的有创造性的思考和才华争相怒放。如果管理不当,则会变成一潭死水,使无数学术人才的思想和才华遭到扼杀。当今中国,学术人才管理问题多多。一些在学术界既无人品,也无学术才华的人,凭藉个人社会背景,或者凭藉见不得人的胺脏交易,走上学术单位的领导岗位。其后果必然是:用权力压制不听话的人,拉拢投机取巧的人;使本来就纯净的土地,变得乌烟瘴气,人们无心致学,却一心一意拉邦结派、争权夺利,学术质量严重下降。院士评比、教授评比、学术成果评比,无不存在大量掺水因素。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院士、教育、社会科学成果奖不可谓不多,但真正够份量的、上得了台面的,却实在少之又少!


    五、 学术自由。学术研究只有在充分的言论自由的环境下,才能进行,并结出硕果。这点,密尔在《论自由》一书中,已作了精辟的阐述。但中国这些年的学术自由,仍然是严重不足的。有独立见解的文章往往难以发表,有独立见解的人士往往遭到排挤。一些人甚至不得不含着眼泪离开祖国,以避免更大的恶运。这种情况使中国学者只能在整天提心吊胆的心态下进行学术研究,哪里谈得上解放思想,哪里谈得上热烈奔放的学术创造!


    六, 中国公众的阅读兴趣和阅读能力。演员的演出需要观众。观众的鉴赏力低下,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演员的演出水平低下;观众的鉴赏高,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演员演出水平的提高。以上道理,不用多高的智商,人们也会懂得。但中国公众的素质,在世界各国的公民中,实在谈不上很高。他们读琼瑶的言情小说,看金庸的武打小说,看韩剧,打麻将,读《故事会》这样的杂志,在十字路口闯红灯,这些水平都不错。但要他们拿一本学术论著,从头到尾认真去研读,他们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也看不大懂。甚至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民众,一旦大学毕业,便把大学时偶尔买来的学术著作当做收藏品珍藏起来,再也懒得翻读。没有无数公众在一边的喝彩,学者灵性的光辉,难免会逐渐消失——至少大多数学者,会是这样的。


    七、对真理的深刻热爱。学术研究回报少,甚至往往没有回报。而且往往会遭到旧势力旧习惯的刻意刁难。所以精打细算之辈,是不会从事学术研究的。那么靠什么来支持莘莘学子仍然毫不犹豫地从事学术研究呢?只能是对真理的热爱,对芸芸众生命运的深刻同情。有了这种对真理的热爱,对芸芸众生命运的深刻同情,即使生活贫困,即使为习俗所排挤,即使得罪权贵王侯,即使为知识界同行所不容,但他仍然会坚定不移地坚持下去,无怨无悔!有了这种对真理的热爱,对芸芸众生命运的深刻同情,他才会求真务实,不讲假话;才会广泛听取不同时代、不同派别、不同民族的思想,不至于偏守一隅;才会有错必改,从善如流;才会甘当人梯,提携后人。这种对真理的、对人类命运的强烈感情,是学术研究的无价之宝!但这种感情,是要在一定的文化传统才能形成的。中国呢?旧的文化传统,存在着重大缺陷,重人伦、重血缘,不重真理、不得信仰;近几十年来,不但连过去时代的缺点没有克服,而且连过去时代的优点也丢掉了。总之,对真理的热爱精神严重缺乏。表现在学术研究领域,小聪明、小心眼、做表面文章、曲意逢迎、哗众取宠之类学术作品屡见不鲜。呜呼!没有对真理的深刻热爱,哪会有真正的学术?最多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文化垃圾而已。


    总之,中国当前的学术研究,受到太多不利因素的制约。不过,我们看到,有许多学者仍在努力,仍在克服种种困难,凭着良知和科学态度,在学术领域辛苦耕耘。他们是国家的希望,民族的希望,学术的希望,社会的希望。他们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最绚丽的火花,是这个时代最可贵的财富。我们向他们表示最深的热爱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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