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完咖啡回到辦公室,公司內部的氣氛有些變化,特別是一些同事的動作特別急迫,我抓了身旁後進來的人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唉喲,這可是件大事兒,新星汽車的副總經理好像要來!” “葛城先生?來這裡?為什麼?” 後進來的人搖搖頭說:“不太清楚,剛剛突然接到通知。害得負責新車活動的人慌慌張張的。” “喔……” 我也有點混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說是小妾的孩子,但畢竟也是自己的女兒被綁架,就這樣兒,還有心情出來辦公的嗎? 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葛城還沒有看到威脅信。只以為這個不受教的女兒,偷跑出去,要連續在外不回家罷了。 他是沒收到威脅信還是收到了還沒看?要是後者的話,那沒什麼問題:要是前者,可就頭痛了,因為還要找為什麼沒收到的原因。 我拿起桌上的電話打回自己的公寓想確認一下葛城家的傳真機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但是響了三聲之後,我忽然想起來,我不准樹理接電話。 沒辦法,我打開電腦上線,進入CPT車迷俱樂部網站,看一下公布欄: 就在那一瞬間,我差點啊的一聲叫出來。因為看到這樣的回覆文章: 希望購買(shulie)讀音與樹理髮音相同 大家好,我叫Shulie,這次有人問說要不要買CPT,我想買。不過價錢很高,籌錢需要花一點時間,我想我也必須知道契約的詳細內容。 Shulie這個化名與樹理不會是偶然相同的吧!而且內容是希望交易,這應該不會錯,換句話說,這應該是葛城的留言。 我有點發呆了,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是明豪。 “經理……” “抱歉,打斷你的工作。”他壓低聲調:“可不可以一起來?我想你也聽說了,葛城先生要來。他希望你也能夠出席。” 我噘着嘴對他說: “到今天這種地步了,為什麼要我出席?我是個沒啥用處的人了,或者說是一個過去式的人。” 明豪神情疲憊地揮揮手說: “說話不要那麼損,事實上是,葛城先生說了個很奇怪的事。” “很奇怪的事?這次又是什麼?” “不確定是什麼,好像想看電子遊戲。” “電子遊戲?” “就是我們公司設計的電子遊戲,他要我們選出十種代表作品,就內容和開發的理由,聽取我們的說明,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會不會想從這裡找到一些新車發表企劃案的靈感?” “他怎麼會做這種怪事?” “我也這麼想啊,不過他說想要看,總不能不給他看吧!?” “那當然啦。” 算了算了,我嘆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就是葛城副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網站公布欄上的留言,可以確定他讀了威脅信。哪有這種女兒被綁架還能以平常心出來辦公的父親?或者說,對於威脅信他根本不當一回事。雖然是依照指示回應了,但也只認為是惡作劇?還是他認為,這樣的事就可以讓他驚惶失措的話就太可笑了! 不,很難這樣解釋。樹理不見了是事實,而且本人一直沒跟他聯絡,很自然會認為是被綁架了。 說不定這是警方的指示。警方的代表這樣跟葛城說:葛城先生,目前行冷靜下來吧,犯人不會就這麼輕易對樹理小姐動手,再怎麼說也是個重要的人質。一旦遲疑被媒體發現了的話反而糟糕。所以,葛城先生,您還是跟平常的作息一樣,跟平常一樣上班,跟平常一樣工作,要是有什麼動靜馬上聯絡。夫人在家就可以了,其它的交給我們就行了,反正犯人也不使用電話——應該是這樣吧。 只是,我在意的是他要來公司聽取電子遊戲設計的這件事,這是為了什麼?會不會是察覺到犯人是公司里的人?這不太可能。 在來賓接待室邊東想西想的時候,隨着敲門的聲音,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是接待小姐,在她身後隨即出現了葛城副總的身影。 葛城翹着腳坐在單人沙發上,聽着由賽博企劃員工們所做的說明。他的面前擺着一台液晶螢幕電腦,畫面上呈現着各個電子遊戲的說明和市場上的目標。這些當然都不是臨時湊的東西,而是開發設計提案時所用的說明資料。在電腦的旁邊放着一台接遊戲機的小電視,實際顯示出已經商品化的遊戲種類。電玩機的控制器也放在葛城的面前,但看不出他有伸手碰的意思。 我邊等着上場邊窺視他的表情。他一副不太有興趣地看着電玩,但提出的問題卻很實質而且尖銳:設計這個遊戲意圖是什麼、為什麼認為會有市場、會不會對自己的感覺產生質疑——提出很多這類的問題。其中也有回答得不知所云的人。光看這個樣子,實在無法想像葛城城是要藉此認出綁架他女兒的人。 總算輪到我上場了。 我所要介紹的名為《青春的面具》的電子遊戲。 其實這說來是個人生遊戲。玩遊戲的人和某個人物誕生相關,但人物由什麼樣的雙親所生,則由電腦決定,玩遊戲的人最初可以選擇的是從父母親那裡得到什麼樣的遺傳因子,決定生為男孩還是女孩。出生以後雖然從幼兒園、小學、中學一直往上升學,但在這期間要讀什麼書、和哪些朋友玩、多少時間等等都必須做選擇。如果因為考慮到將來的出路只是一味地讀書的話,可能就會落入某個陷阱。這個遊戲最大的賣點就是,所選擇的角色面貌,會依照人生經驗而有微妙變化。 “有一種叫面相學的東西,”我向葛城解釋。“這個想法是:面相是人所處的環境,還有經歷一種表現。譬如說,將某種特定職業人物的臉搜集在電腦中平均化後,就會得到那種職業才會有的面相。政治家的臉、銀行職員的臉、色情行業的人臉等,這些都確實存在普遍化現象,但是並不會依面相來決定命運,而是依所走的人生路來決定面相。這個遊戲有趣的地方之一,就是累積人生各式各樣的經驗之後,會得到怎樣的一張臉。” “問題不在於臉吧?”葛城開口了。“聽你所說的,結果就是一張臉。我想人並不是為了一張臉而活的吧!?” “誠如您所說的,所以才做了之前的說明,這只是其中有趣的點之一。人並不是為了一張臉而活——正是如此。但是對於人生來說臉卻是很重要的。在各個階段里,臉會影響這個人的命運。譬如大幅度變化的時候,或是相親的時候。想要進入演藝圈的女孩子裡,在十幾歲時接受整形的人不在少數。在這個遊戲裡,在人生經驗累積的過程中所形成的臉,就必須接受幾個階段的挑戰。不與人交際,只知道讀書過一生的人臉會顯得神情異常,而這樣的臉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好,所以在面試或相親的場合就不會有好的結果。自己要對自己的面相負責——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說法。” “這樣的話,若是遊戲玩家因錯誤的選擇而無法得到所期望的臉,最後只能受到挫折感而已嗎?” “真實的人生不也是如此嗎?但這是個遊戲,在這時候,有個秘密武器,那就是面具!玩遊戲的人在緊要關頭,可以用預備好的面具給主角戴上。這個面具是在那個時間點的一個複製,玩家可以將這複製的臉做某程度上的變化,不愛笑的臉,可以把它變成愛笑的臉。只是使用這個面具的次數會受到限制,不是可以一直戴上面具的。結果是玩家必須為主角的臉不斷地努力。這個遊戲的終極目的是要抓住幸福!為了得到幸福,需要什麼樣的面具,玩遊戲的人必須持續不斷地摸索下去。” 我的話或許說得有些長,但還是無法知道葛城到底聽進了多少,這讓我有些不安,或者說現在這種狀況,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沒有用心聽也不一定。 “雖然我不知道會不會大賣。”葛城發言了。“不過,這倒是是個發人深省的主意。經驗造就面相,然後這個面相決定命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說不定還是真實的呢。” “不敢、不敢。” “但是在重要場合戴上面具會如何呢?對苦於人際關係的年輕人來說,或許是個方便的道具。只要是人,任誰都會有挫折的時候,說是必要可以啦。” “但這只是個遊戲。” “就算是個遊戲,但是讓玩家承認自己能力不足很重要。”葛城說這話時,整個人坐進沙發,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然後向上看着我說:“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請說。” “你對你自己的的臉負責嗎?” 我頓時無法回答,因為我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何在。 “我想我是負責的。” “這樣的話,對你來說,為了得到幸福的面具,正是你現在這張臉?” “嗯……你覺得呢?”我露出應酬的笑臉。 葛城這傢伙頻頻看着我的臉之後,將視線轉向明豪說: “謝謝,請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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