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名身後事 余不潔 吳弘達先生生前是一位有爭議的人物,曾經多次處於輿論漩渦的中心。在吳先生意外去世後,美國的媒體和一些政治家給了他很高的評價,國會眾議院民主黨領袖佩洛西還發表聲明,緬懷這位自由民主鬥士。此後又在美國國會圖書館舉行追思會,10多位國會兩黨議員、共約70多位嘉賓出席。不過,對於他的突然離世後,中文世界似乎並沒有引起多少關注。除了七名前中國政治犯關於吳弘達之死的聲明之外,僅有不多的幾篇文章悼念吳弘達先生,其中還包括廖天琪女士那篇“不算悼詞的悼詞”。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深思的現象。 對吳弘達先生的名字留下印象,還是從雅虎公司透露個人訊息給中共當局的事件開始的,該事件導致師濤和王小寧兩位良心人士獲罪入獄。以前,對國內監控百姓通信的事情有所耳聞,但外國大公司也受當局挾持,還是令人十分震驚,而吳弘達先生對雅虎這種不當行為的斥責和相關訴訟,不僅幫助兩位受害者討回了公道,實際上也警告了其他相關公司、保護了所有人的通訊安全。儘管如此,在下對電子郵件系統的安全性一直還是深懷疑慮,畢竟中共當局財大氣粗,而商人在強權和金錢面前還是很渺小脆弱。 作為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除了看過吳弘達先生的自傳《昨夜雨驟風狂》之外,對於這位傳奇式的人物,所知甚少。偶爾在網上讀過他的幾篇文章,然後,就是在網上看到他在一些重要的場合露面。當然,也看到了那些負面的傳聞。總的感覺是,這是一位引人關注的風雲人物。先哲有言:“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人言可畏,人盡皆知,豈不知,沉默有時更可畏。吳弘達先生去世後,中文世界所出現的超乎尋常的沉默,不禁令我感慨萬分,並因此思想人生和人性。為此我仔細瀏覽了差不多所有的、不管是悼念還是批評的相關文章和視頻,期許能從中得到什麼。 格丘山先生曾經和吳弘達先生有過一面之緣,他們年齡相近,他對吳弘達先生非常讚賞。他在悼念文章中說:那是一代又可憐又可憎的人,像吳宏達這樣後來能憤起反抗的廖若晨星。中國失去了那個可悲時代留下的為數極少的孤獨的反抗者。萬維上令人尊敬的唐夫博主也有一篇悼念文章。格丘山和唐夫兩位先生都經歷過地獄般的勞改苦難,大概是惺惺相惜吧。此外,開放雜誌的總編金鐘先生也發表了一個簡短卻很有概括性的悼詞,認為吳是“中共殘酷統治最有力的揭露者和抨擊者之一,尤其在批判勞改制度上貢獻卓着,讓Laogai一詞釘上人類歷史的恥辱柱。”從對中共殘酷統治的揭露和批判上看,說吳弘達先生是一個鬥士和勇士,並不為過。 在勞改博物館舉行的追思會上,遇羅文先生有一個很精到的發言,專程從澳大利亞前來的齊家貞女士的簡短悼詞也頗令人動容。齊家貞女士經歷過10年的勞教苦難,她和吳弘達先生認識24年。她在高度肯定吳弘達先生為揭露勞改罪惡所做的貢獻的同時,也痛惜吳弘達先生沒有做好、原本能夠做得更好的事情。 廖天琪女士認為吳弘達是一個共產文化的怪胎,這無疑是一句絕對正確的話。因為共產文化之下產生怪胎乃是一件必然發生的事情,如果在共產文化這個比核災難還危險和恐怖的場域中還能存在正常的生命體,那才是真正的怪事。金鐘先生認為,“功成名就之際,也顯示一個叛逆者往往難以克服的、坎坷人生的某些人性弱點。他是20世紀共產專制不共戴天的勇士,卻沒有成為現代文明社會的一位尊者。”網上有一些吳弘達先生的傳聞,這裡不好論斷,但坎坷經歷給人留下印痕,凸顯人性的弱點,恐怕在所難免。顯然,要戰勝邪惡,首先要戰勝自己人性的弱點。由於這些人性弱點,一個有影響力、有能力的人物,未能更好地承擔歷史賦予他的使命,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尤其令人遺憾的事情。 談到“坎坷人生的某些人性弱點”,我想到了傑克·倫敦的小說《熱愛生命》,那個戰勝了寒冷、飢餓、野獸、死亡的英勇經歷,也給勇士的精神中留下了嚴重的創傷。在他獲救後,望着面前的美食,焦急地瞧着它溜進別人口裡。每逢別人咽下一口的時候,他眼睛裡就會流露出一種深深惋惜的表情。他貪婪地把一塊塊硬麵包,象守財奴瞅着金子般地瞅着它,然後把它塞到襯衫裡面、床鋪上面、褥子裡邊;每一個角落裡都塞滿了硬麵包。 大陸的中國人,不要說那些經歷過勞改練獄般生活的人,就是普通百姓,經歷幾十年苦難的生活後,很多人都帶有鮮明的災難倖存者的痕跡,貪財吝嗇似乎成為一種通病。記得有一位牧師談到教會中的兩個突出的問題,其中一個就是關於大陸人的金錢奉獻。感覺其觀察到位,言說坦白。這麼多的海外華文媒體被收買,放棄責任,面對罪惡和苦難顧左右而言它,就是一個突出的例子。對抗中共專制,不僅需要人們的勇氣和熱情,還需要財力和物力的支持。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立言已屬不易,立功更是難得,能夠立德,尤為罕見,然唯有立德方能令人敬服。對於普通百姓,渴望不朽,是一種奢望。但是,在此千載不遇的風雲際會當中,有人有機會立言、立德、立功,雖久不廢,吳弘達先生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