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政治正确,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争议话题。首先人们要明白谈的是哪里的政治正确,然后要搞清楚具体环境的具体关键内容与实质。在海外,俺相信人们谈论的是欧美国家,而不是中国或者伊朗朝鲜的政治正确。在朝鲜,只有金太阳正确。金太阳不单只是政治正确,甚至物理化学月球轨道的正确性也要金家认可。在伊朗与沙特阿拉伯,只有真主和最高宗教领袖绝对正确。在中国,只有“党”正确。可是,党的总书记甚至整个中央也不一定正确——胡耀邦赵紫阳是例子,毛泽东砸烂整个党中央司令部更是一绝。毛主席也不能永远正确:邓小平就翻了他的案。习近平今天也不能说“人民公社好”,“大学生要从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中选拔”,哪怕这是毛主席说的,哪怕习近平自己就是这样被选拔上清华的“工农兵大学生”。而“党”究竟是谁,只有天知道。 那么,只有在欧美国家的所谓政治正确,才是正经话题。而这也是美国西方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以来才热门的话题----确切地说,是民权运动取得制度性胜利之后,以及美苏冷战从卡特总统打出人权旗帜之后在西方流行的。首先,这些“政治正确”,不是人们必须同总统与执政党保持一致,不是以政府官方立场定调的政治正确,而是公民社会流行或者取得比较一致共识的一些基本价值观,或者公众场合言论自由的边界线甚至禁忌。这个主流价值观或者公众言论的边界线,主要是政治与公众人物,包括总统部长,影视明星大嘴巴思想家甚至大学教授公共知识分子等等,都要小心对待的,他们的言行不得随意越界口无遮拦,以免引起社会强力反弹甚至公愤。 这些“政治正确”的东西,不但构成欧美社会基本的有关道德法律规范与言论规范的常识,也构成一些对思想言论自由的禁忌。除了暴力威胁恐吓之外,最普遍的比如对残疾人的尊重,直到对于肥胖者的特别言辞敏感。最重要的莫过于对种族肤色族裔平等与尊重,以及相关话题与特殊词汇的敏感。最复杂的莫过于在社会公众场合平台谈论宗教:信仰的自由,包括任何宗教组织的合法存在以及公开布道的权利——任何合法宗教不但可以建立教堂,还都有着言论自由出版权利,出版发行自己的圣经或者可兰经或者佛经,可以办报甚至建立自己的电台电视台。但是,任何公职人员,不得用公职身份布道——包括总统部长与将军和公立学校教师。美国总统几乎仅有的一句宗教用语只是“上帝保佑美国”,而这个“上帝”,任何公民可以做自己的理解,包括不信上帝的无神论者,可以理解成上帝就是大自然甚至民众。而宗教信仰的自由,同时有着限制:哪怕一位神父到中国餐馆用餐,他也不得在那里随意向顾客布道---不一定犯法,但是店主和其他顾客有权利请他出门。政治正确本身的政治也是如此:政客也和神父不能在公众餐厅布道一样,不得在公众餐厅来竞选——除非他包下这家餐厅来办筹款会。所以,所谓政治正确,不但包括社会主流的一系列价值观,也包括社会的基本公民行为规范与法律制度——刚性的与弹性的兼备,刚柔相济,黑白有时很分明,大部分时候不分明,中间存在广大的灰色地带。 而这些价值观取得社会共识形成规范约束的过程,是动态的,是长期公众思想言论自由交锋,包括政治斗争社会运动,所取得的阶段性成果。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价值观取得社会公认的过程,几乎无一不是思想言论自由对已往和现有政治正确的规范的冲击。比如说如今美国的种族平等以及对种族话题与特殊用词的特殊禁忌,就是民权运动的成果。在那之前,餐厅到公交车到学校的种族隔离,是政治正确,关于黑人以及对同性恋者的蔑称,是当时和已往美国“主流社会”的习惯用词。现在的政治正确,是要抛弃那些过去的传统的不合乎时代历史潮流,甚至引起今日社会反感厌恶的思想行为言语,而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对人生而平等以及进步文明的进一步认识。因此,所谓“政治正确”的核心,就是信仰思想言论的自由,以及表达这些信仰思想言论,并超越这些具体信仰与思想的,保障尊重同等平等表达权的基本规范,共识规则或者潜规则。这个规则最核心的就是尊重他人平等的基本信仰与思想言论的自由权利。这种基本的权利与规范,来自于人人生而平等的人权思想理念与公民权利,以及“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的基本政治理念。所谓政治正确不正确,都要在这个核心理念原则上找到根据与归宿。 如今欧美社会成为主流共识的这些基本价值观概念,不但是基本的道德与是非伦理,许多其实是体现在这些国家法律中的。举例说,种族平等,不得以种族肤色出生地歧视刁难辱骂甚至取笑任何公民,包括对流浪者与总统;不得歧视刁难取笑人的残障疾病,不得以宗教与政治信仰区别对待公民,也不得因性别与性取向歧视刁难任何公民等等。这些政治正确的社会共识,也并非全社会所有人都有共同的认识,因为信仰与言论的自由本身就包含多元与分歧甚至对立。但是,一旦成为法律以及制定法律的道德伦理依据,社会大多数人就有必要自觉遵守,同时也不阻止和妨碍任何人在思想言论自由与法律的范围内,对其不断提出挑战,反对这些政治正确。比如对待同性恋者的权益,到最前卫的变性人双性人的“厕所权益”。因为任何反对派的思想观点表达,都是自由社会允许甚至必然存在的,必须的,这本身也是政治正确的一个内容。 政治正确性,也不能随意任意无限扩大。比如说,不能因为马克-吐温的著作中,甚至现今好莱坞的电影中,就有不少对黑人以及同性恋者甚至残疾人的蔑称,就把吐温的书和好莱坞的电影都禁掉。美国没有书刊电影言论审查部。这个最终的审查权在社会与民众——要看民众与社会的接受度与容忍度,以及整体的理智心态。美国不少知名黑人饶舌歌手,就是靠在歌曲中大量使用禁忌词语而名利双收,谁也不能禁止,也无法把他们告上法庭甚至送进班房——只是这些歌手如果哪天要和川普一样从政,才会有麻烦。当然,如果主流大众媒体电视播放这些饶舌歌手的节目,或者某所公立大学聘请这样的歌手当教授,也会有“政治不正确”的麻烦。 这说起来很复杂,同时也相对简单。复杂加简单得有点搞笑。这样的复杂与简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也不是自由世界每一个公民都能全面掌握的。要非自由世界理解这些,更难。 任何正确或者不正确的政治观点的表达,如果搞到宗教信仰上面,比搞到种族分界上面更危险。马丁-路德-金是牧师,但是他领导的民权运动,并非以宗教作为旗号。上帝真主菩萨,本质上都是排他性的,但是也必须是兼容性的。如果互不兼容,就是人类千年宗教战争的历史永不终结。种族战争只是被希特勒发起,所幸对抗希特勒的并不是非德意志种族的种族主义者,或者其他种族联合体,而是代表当时整体人类文明的共同体。如今德国的政治正确包括不容许为希特勒翻案站台,美国的政治正确既不允许公开侮辱黑人和犹太人以及任何种族,但允许三K党在法律范围内活动,包括他们的教堂集会乃至公开集会。 川普独树一帜,不但以反体制,而且以反政治正确出了风头,还在共和党党内大选独占鳌头。这就表示在美国社会一个最大的政治正确:挑战既成现实与流行理念。但是,真正的大挑战是,如果川普入住白宫,他不但无法把白宫改建成川普大厦,甚至无法把白宫粉刷成别的颜色---他没法真的给美国人与世界一些颜色看看。作为总统候选人竞选者,川普可以大声喊叫墨西哥移民带来的就是毒品与暴力犯罪。他当了总统之后,如果还坚持这样喊叫,可能无异于准备同墨西哥开战了。而他当然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打算。 这就是美国制度以及广大公民真正所掌握的政治正确性。不是美国总统与哪个执政党叫民众如何追随他们的政治正确,无论进步还是保守,是左还是右,而是美国公民社会决定着自己社会的政治正确,尤其是执政者不得随意偏离的民主多元法治,保障平等公民权,以及信仰与思想言论自由的正确政治轨道与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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