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總被無情惱 (33) – 堅韌的個性 當天空泛出魚肚白,晨曦漸漸升起,狂歡一夜的年輕學子們也終於累了,倦了。第一縷陽光從玻璃窗戶灑進來時,他們開始收拾殘局。大家依依不捨,相約暑假時再聚,那時恐怕就是到野外郊遊去了。 那個燃燒着一把火的冬天的寒假很快就過去了。正月初十過後,同學們相繼離別家鄉,奔赴各地,繼續大學生涯。 由於路途遙遠,旅程顛簸,況且家裡也沒有什麼特別留戀的地方,美麗提前兩天啟程南下。第一個到達學校,宿舍樓已經開封啟用。空空蕩蕩的宿舍樓,只有
管理宿舍的阿姨住在樓門邊的房間裡,例行公事般的登記着來訪的客人。其實也沒有什麼來客,每天美麗進樓門時,阿姨會從玻璃窗口抬起頭來看一眼美麗,有時會
嘮叨兩句,來這麼早幹嗎?為什麼不在家裡多呆兩天。宿舍也是空空蕩蕩的,很安靜也很寂寞。美麗雖然不是太合群,與人交往總是喜歡在言語上攻擊別人,致使自
己並沒有特別要好和貼心的朋友。但是她的內心又極其脆弱,害怕孤獨,很怕獨自一人,面對一屋子的冷清和寂寞。陰冷潮濕的南方大都市,就連屋子裡的空氣似乎
也瀰漫流動着一種發霉的味道,美麗獨自呼吸品味着那種味道,感覺仿佛被世界遺忘了,又似乎諾大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人。 美麗的內心深處有一種強烈持久的渴望,她渴望與人交流,傾訴心事;渴望有一個人在意自己,愛護自己;渴望擁有一方世界,自由自在,可以任性妄為。在
那兩天的時間裡,美麗一個人窩在宿舍里,除了吃飯就是睡覺,然後就開始胡思亂想,神遊太空。美麗也開始想念子馨,儘管子馨年齡比美麗小卻很成熟老練。美麗
的心理對子馨有着對姐姐般的依戀情結。在美麗二十幾年的生命里,除了兒時與姥姥生活的那幾年,感受過被呵護和疼愛的幸福。也只有在姥姥的眼睛裡美麗感覺到
了“小”與“寶貝”
的珍貴和特權。其餘的日子裡,美麗與小無緣,與小女兒的撒嬌耍賴無份,也可以說,美麗不懂得撒嬌,也不會嬌唺發嗲。女孩子的嬌唺惹人憐惜疼愛,而美麗即使
與姥姥在一起時,表現出來的也是蠻橫和直楞,而姥姥只會“死妮子,丑妮子”
的亂罵一頓。與最愛自己的姥姥的這種相處模式,致使美麗誤以為辱罵和對抗就是愛。這種對愛和憐惜的錯覺誤導了美麗與人相處時的語言方式和行為習慣。 在家裡有優秀又兼有美貌的妹妹茉莉,在學校從來都是班裡年齡最大的。幾乎所有的人包括父母,父母的同事,鄰居,老師,同學都在重複着相同的一句話,
你年齡大,你比別人大,你應該如何如何,更有甚者會說你長的丑應當怎樣怎樣。美麗被這些話語包圍着,壓抑的她始終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和想要抗爭與對
峙的心理本能。 其實美麗的心裡一直有一個夢想。夢想長輩的愛護和寵愛,尤其是來自年長男性的寵愛;渴望兄姐般的照顧和謙就。她想要撒嬌耍賴,想任性一回,放縱一
把,想在人群里受到矚目,被人青睞。然而現實和夢想的巨大反差猶如一股燃燒的火跳躍升騰在美麗的心理,灼燙着她,經常傷着別人,有時難免也燙了自己。 兩天后,同學們陸陸續續從全國各地返回學校。宿舍和樓道里頓然熱鬧喧騰起來。每個人都在哼唱着費翔的歌,冬天裡的一把火。小藕還學着費翔的動作扭動着身體,逗的大家哈哈大笑。魏力說:“小藕不要跳,讓子馨和夢遙跳,她倆最高,跳着好看。” 於是大家唱的歌,拍着手伴奏,子馨和夢遙跳着,小藕也加入舞蹈的陣營,歡快而活潑。到是子馨的動作有些僵硬,跳舞就象隨時跳起來攔網一樣。最後笑着說:“累死我了,比打球累,不跳了。這冬天裡的一把火還行,夏天可別一把火了,那就熱死了。” 扭頭一看跳的正歡的小藕,突然感到小藕長高了,似乎瘦了一些,所謂的抽條。於是便大聲說:“你們看,小米球是不是長高了?” 於是唱歌跳舞的都停了下來,五雙眼睛齊唰唰的凝視着小藕,幾十秒後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是啊,是長高了,十六,七歲竄一竄;女大十八變,越
變越苗條;嗯,好象也瘦了,有了亭亭玉立的風姿啊;也沒有瘦了太多,只是個子高了,抽條了吧,視覺效果上變長了。小藕大聲嚷嚷:“子馨,那麼你以後再也不
能叫我小米球了吧。” 子馨滿眼笑意的看着小藕,摸摸她的頭故作嚴肅的說:“嗯,是不再圓滾滾的了,可以用小巧玲瓏來比喻了。以後誰也不能叫你小米球了,我叫你小可愛。” 就在大家盯着小藕,說她長高了變瘦了的時候,美麗也在觀察着小藕。半年前剛入大學時,小藕比自己胖比自己矮,放假前也沒有太多的感覺。一個寒假,小
藕似乎真的長高了,皮膚依然白淨,笑臉依舊燦爛。在全宿舍六個女孩子裡,剛入學時美麗曾經在心裡做過暗暗的比較。最美的當屬林夢遙,美麗努力的想發現她的
缺陷,比如類似紅梅的鼻子和腳型一樣,結果失望了;魏力雖說眉清目秀,但其實個子也不高,眼睛也不大,卻有着一雙38號的大腳;子馨太高了,看着都覺得眼
暈,記得姥姥總是說女人可不能個子太高,那可是最大的缺陷。不過子馨是排球運動員的體型,高挑纖長,看起來勻稱健康。而且此時的校園似乎盛行高個子,所謂
的身材好就是修長苗條,根本不是姥姥所說的個小臀寬。只有小藕似乎不如自己,又矮又胖,沒有想到一個寒假居然長的高過了自己。二十一歲的年齡恐怕是不會再
長了,美麗的心裡發出了長長一聲嘆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糾結和困惑,仿佛有一座高大的山峰豎立在心房,而心就象一隻脆弱無力的小鳥飛啊飛啊,卻怎麼也飛不
過山峰,最後被山峰撞擊的體無完膚,疼痛難奈。 很快的一切就都進入了正規的四點一線生活,每天宿舍,食堂,圖書館,教室的奔波忙碌。一天黃昏時分,晚飯後美麗和子馨相伴去主樓教室上晚自習。走在路上的時候,美麗突然問:“ 你說我和小藕的眼睛,誰的要大一些?” 子馨被美麗這麼冷不防一問, 楞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的反問:“你說什麼?” 於是美麗又重複了一遍。 子馨扭頭看了一眼美麗,心裡好生奇怪,便說:“這我可說不上來,哪天你們倆站在一起比比。” 美麗推了一把子馨說:“我就是隨便問問。” 然後又看似隨隨便便的說了一句:“小藕還真是又長了一些。” “是啊,我其實就是十六,七歲那會兒才開始長個子的,我小時候並不高。”子馨說。 然後美麗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談論下去。兩個人開始交談一些學習和班裡的其他事宜。但是那個晚上,美麗人雖然坐在教室里,眼睛盯着書,卻沒有看進去。心思一直在琢磨自己和小藕究竟誰更好看一點? 美麗的性格里有一種契而不舍的倔強和頑強,只要想到一個問題,就開始糾結,然後會尋找各種觀點或證據來證實論點。她會詢問不同的人,以求找到自己所
需要的答案。如果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一定會三番五次的就同一個問題進行討論。有些人苦於應付,或懶於爭辯,會順水推舟就着美麗的思路回答以期結束
無聊的討論。美麗看不出對方的應付和違心,會非常認真的認為這就是人家的答案,然後會把答案作為論據來支持自己喜歡的論點,會說誰誰誰也是這麼認為的。如
果不幸的,有一個人也是認真的,或者喜歡抬槓子,如同美麗一樣堅持自己的觀點而不屈服,打死也不願意說美麗樂意聽到的回答。那麼美麗也會很認真的把人家的
回答記在心裡。然後繼續尋找可以擊敗對方觀點的新的證據來說服對方,即使過了很久,或許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美麗也會拿出新的證據說,你看,應該是
這個樣子的,不是你所說的那個樣子的。 美麗是一個非常認真又認死理的一個人。所以她特別希望聽到子馨的答案。 那天,下了晚自習,三月校園的夜晚,暖風徐徐,天空幽藍,綠草青青,一彎明月當空,一輪清輝在地。美麗和子馨從教室下了晚自習出來,沿着小徑往宿舍走。路過一座小花園,有幾棵櫻花樹開放正濃,淺淺的粉紅色,在清幽的月下靜靜的美麗着。子馨看呆了,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 “真美,我聽人說XX大學的櫻花樹最有名,不單有粉紅色,有各種顏色的櫻花,周末我們可以去賞櫻花。” 美麗的心思根本不在櫻花上,還沉浸在自己與小藕的比較中,說:“我還是那個問題,我和小藕的眼睛誰的更大一些?你就說說嘛!” 子馨被美麗冷不防的一問有些突兀,轉瞬間她明白美麗希望聽到的答案,但是單從性格來說自己更喜歡小藕,而且從外表來看,小藕更甜美,更招人愛,真的
沒有比較她們兩個人眼睛究竟誰大誰更小。於是便含糊不清的說:“差不多吧,只是小藕喜歡笑,眼睛笑的眯眯的,彎彎的,似乎眼睛更小一些,但是她總是滿臉笑
意的,很可愛;而你呢,不喜歡笑,眼睛瞪的比較顯大。其實也不必總是那麼嚴肅。哎,我們周末去看櫻花吧!” 美麗隨便的答應了一聲,心裡咀嚼着子馨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子馨滿心滿腦的想着賞櫻花的事情。兩個人沉默的一路走回到了宿舍。 回到宿舍後,子馨忙着與一幫女孩子們講着XX大學的櫻花如何的美麗,建議大家這個周日去賞纓花。立刻得到眾人的贊同,鄭芳說:“我們幾個老鄉也是準備這個周日去,櫻花的花期很短,這個周末最合適。我們和他們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大家眾口一詞的附和着,尤其是小藕最愛人多熱鬧,嚷嚷着太棒了,我們大部隊一起出發。 這時夢遙慢吞吞的說:“我已經跟人約好了,這個周日去,就不和大家一起去了。”說完話後臉一紅,羞羞答答的坐在床邊。 最初大家有些奇怪的看着夢遙,後來恍然大悟般的熱鬧起來,林夢遙,藏的夠深的啊。你要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了?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不是開學第一天
送你來宿舍的那一個?看到夢遙微微點了一下頭,又開始了下一輪的轟炸。那後來怎麼再沒有看見他來過?原來在搞地下工作呢。你們倆在什麼地方接頭?接頭暗號
是什麼?怪不得今年開學後你有些神秘呢。接着子馨又開始追問鄭芳,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每天形影不離的,你肯定知道什麼,快從實招來。 潔白的月光從開着窗戶飄灑進來,燈光熄滅後,她們還在笑着,鬧着,逼供着。年輕真好,年輕的歲月真美,任何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足夠她們歡笑一個長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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