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由於新華社發稿筆誤，“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一字之差成了“中國最後領導人習近平”，被網民瘋傳，盡情取笑。其中最有才的一位這樣調侃說，“列寧講了，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高和最後階段，用來套在習近平頭上也合適。“ 笑話歸笑話，現實很嚴峻。首先表現在經濟方面。英國華人學者張煒認為，中國經濟增速下行成為一個難以扭轉的趨勢，突出表現在工業產能大量過剩、對外出口顯著下降、“殭屍企業”不斷增加、中小企業倒閉、資本外逃有增無減、失業人數快速增加等。“禍不單行”，就在經濟下滑的同時，物價迅速上升。這個被經濟學家稱為“滯漲”，即經濟下滑與通貨膨脹同時出現的現象，是政策制定者最為頭痛的。這同時宣布，“中國模式”正式告終。每一個曾為這種模式驕傲的華人，心頭都升起迷霧。 其次在政治上。從剛閉幕“兩會”傳遞的信息中，敏感的人已經嗅出中央高層不和諧的氣息。比如習近平對總理李克強的政府工作報告，沒給一個掌聲和首肯的眼神。王岐山在主席台上快步追趕習近平，僅為了請示一點小事。看來高層間在幕後的互動很僵硬，至少不默契。對二次文革的議論紛紛揚揚，莫衷一是。萬維的時評家老度對下一步的軍事攤牌，似乎老神在在，頗有把握。 國際局勢也不樂觀。習近平的拿手好戲亞投行剛揭鍋，美國就用TPP搶去了鋒頭。TPP是“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Agreement）的縮寫。其前身是 “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定”，由亞太經濟合作會議成員國中的新西蘭、新加坡、智利和文萊等四國發起，2008年9月，美國總統奧巴馬決定參與TPP談判，並從此全方位主導TPP談判。TPP將環境權，結社權，信息自由權與自由貿易捆綁到一起，首次創造了價值貿易這一概念。這也是為廢除中國從中獲益不少的WTO做準備。軍事上，好容易在南海製造的一個熱點，現在卻被朝鮮搶去鋒頭。中國只得跟着美國，優先解決東北亞核危機。這對鼓動國內的愛國熱情有弊無利。愛國得跟美國干，不能跟美國走。 從國內的民情看，三年過去，老百姓與新總書記習近平之間的蜜月期已經結束。新鮮感消失，期望值降低。反腐並沒有給中國的經濟帶來紅利，各方面都開始懷疑當初的一廂情願了。最有代表性的是一封給習近平的勸退信，這在江澤民胡錦濤任期都沒有出現過。假設在毛澤東鄧小平時期出現，將是全國性的反革命大案，絕對要揪出一個反黨集團。從目前的毫無動靜來看，習要麼無所謂，要麼無辦法。“下台就下台好了，老子還不想干呢！” 歷史規律都是相同的。在封閉性的社會制度下，什麼政治危機都有辦法控制，但災荒和蕭條時期一定失控。陳勝吳廣起義，黃巢起義，李自成起義，都是由饑民發起的。現代也是同樣，文革後期，經濟到了崩潰邊緣，鄧小平才不得不更改政治路線，否則就難以為繼。也就是說，再強大的軍事武裝，對於經濟而非政治的危機都無能為力。經濟牽動人心，人心是最大的政治。有人認為中國對於經濟增長減速的承受能力偏低。在其他國家，2%左右的增長就讓社會絕大部分成員都感受到增長的福利。但是在中國，7%的增長仍會對社會相當一部分人造成打擊。經濟下行對中國社會穩定的衝擊波相當劇烈。 又一個潛在規律。前一個政權製造的爛攤子，實際上為後一個政權提供政治資本。就看他怎麼用。比如毛澤東留下文革爛攤子後，人心思變，為鄧小平改革提供了契機。江澤民留下的體制性貪腐，為習近平攬權打下基礎。抓出大貪官，新政權迅速立威。設想腐敗如果沒有到一抓一個準的地步，習王再努力又有什麼用？習近平或許要為此感謝江澤民。不用說，準備接替習近平的下一個政權，同樣期待上一任經濟一團糟，好為自己鋪路。當然受苦的不是他們，是老百姓。既然這個體制讓一些人潛規則謀權心存僥倖，不改變體制，皇上總是被架在火上烤，他們要你好看，不要你好過。 可以這樣講，反貪，是習總手裡最大的一張王牌。雖然這張牌無法幫助他促進經濟增長，但對增加新政權威望，削弱政治對手，凝聚民心都十分有效，且短期內效果明顯。但這張牌不能一直打下去，因為更緊迫的任務是治國。反腐只需要魄力，治國卻需要智慧。 如何給跑了三十多年的經濟快車注入新動力，是習近平的最大難題。中國過去30多年經濟增長的因素很多，其中包括：經濟全球化給中國帶來的參與國際分工的機會；中國的集權制度通過壓制人權、尤其是勞動者報酬形成的低人工成本；通過污染環境和掠奪性資源開採將社會和其他成本向下一代公民轉移，等等。而現在這些條件都消耗貽盡，好日子過完了。 改變胡錦濤政權的貨幣寬鬆政策，習近平去年開始打“去產能”這張牌。隨着政府投資規模過大，時間過長，全國各地都存在市場萎縮產能過剩的問題。據說，單單河北一省的鋼鐵產量就超過歐洲所有國家。習政權計劃在鋼鐵行業未來五年淘汰一億四千萬噸的落後產能。屆時到底有多少人將丟失飯碗？又有多少個家庭受牽連？如今互聯網發達，訊息溝通便利，加上工人的維權意識高漲，一個地方爆發罷工，連鎖反應迅速。繼黑龍江雙鴨山煤礦工人罷工後，吉林通化鋼鐵廠也爆發工潮。如何依靠現在低效且心懷不滿的官僚體系，既安撫裁員工人，又節省國家財幣，從而保住太平，這對習李是極大考驗。 習近平手裡的另一張牌，不會給被多人看透。其實很明顯，那就是民族主義牌，從他的口說出來就是“中國夢”。民族主義情結在很多國內精英的心中都有，包括不少傑出的海外華人。憑心而論，這種人才是習政權真正依靠得住的中堅力量。靠得住的既不是官僚，也不是草根。這些人支持現政權，不為名不為利，只為了一個追求，也就是國家的振興和強大。他們有智力，有能力，有的也相當有財力。雖然當局從來也不給實際好處，不過好在這些人也不要好處。 中國的近代和現代史，確實讓有血性的中國人回頭看覺得窩囊。明清兩代的祖先錯失跟上世界潮流的良機，中國的這段歷史，幾乎都是周邊的先發展國家強行替我們寫的。受欺負那些事都可以忽略不計了，真正令人恐懼的，是自己的國家自己完全無法做主。比如中國的現今狀況，主要是由前蘇聯和日本這兩個國家預謀的，後來還加上美國。說來話就長了，三言兩語說不清，但明白人一定知道。對這些國家，一時還難講善惡。因為他們無非是為了本國利益，只不過比我們有更高明的戰略眼光。 可以理解習近平上任後，不斷地強軍，四面出擊。釣魚島爭端，南海人造島嶼，勝利日閱兵，中印邊境對恃，等等，接二連三地做動作。其目的都是為了一個，給中國人鼓氣，給自己添加政績。 可惜一個國家對別國的影響力，主要是軟實力，當然也要有相應的硬實力。前蘇聯對中國的影響不是靠軍艦大炮，而是馬克思主義，然後才是財力支持，整個地改變了中國的命運。日本早期對中國有影響，一是他們捷足先登，迅速跨進發達國家行列，二是反西方帝國主義，畢竟同是黃種人。中國人現在有些人財大氣粗了，不知道能對世界有什麼影響力。至少軍事化南海島嶼沒有什麼影響力可言，要知道靠粗胳膊沒法讓人口服心服。最近阿根廷當局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以南1300公里的馬德琳港附近海域擊沉中國漁船"魯煙遠漁10號"，中國除了根據國際法慣例加以譴責，絲毫也硬不起來，比如斷交或經濟懲罰。國際上的衝突現在最常見的還是這一類，洲際導彈都用不上。 最後一張牌現在正在打的，看起來效果也不佳。這是人們已經看到的，堵嘴和樹立個人威望。儘管現代科技給信息封鎖輿論控制提供了便利，但是輿論一律並無法強化一個政權。要說輿論一律，沒有比毛澤東做得更完美了，那又怎麼樣？死後老婆被抓，舉國歡騰。習近平要學毛，千萬別學這個。你要人家當面恭維你，順從你，那很容易做到。但這絲毫不強化你的實力。實力靠的是做實事，靠把自己做小。 對中國未來人們有很多預測，有樂觀的有悲觀的，但任何預測都不會准，因為有變數。變數中有民心的走向，也有習近平本人的選擇，再說還有機遇。不過假如繼續選擇封閉社會，規律證明是沒有希望的。什麼是開放社會，什麼是封閉社會，建議去讀一下美國制度經濟學家和經濟史學家道格拉斯·諾思，他去年11月剛以95歲高齡辭世，他的學說會成為一個里程碑。 2016-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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