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来乍到,对这个园地全不了解。不过本着我在民国时期生活过19个年头的年龄资本,对后来者唠叨一些陈年往事,希望人们增加些对那个年代的正面认识,倒不是为了茶余酒后的谈资。 前面我提到过抗战时期的重庆南开中学,不由得我回忆起那日寇轰炸重庆的日子,我们的中学生活很大一部分是在那炸弹硝烟中渡过的。 回顾抗战初期,由于整体兵力战力的劣势以及指挥上的失误,国军节节失利,日军占领了东南半壁河山。武汉失守之后,国民政府在陪都重庆,凭借三峡天险固守,日寇虽然嚣张一时,却打不垮中国政府和广大军民的抗战斗志。重庆成为中国抗战的神经中枢和精神堡垒。日寇见进攻无法得逞,转而采取狂轰滥炸,妄图以炸逼和。其轰炸的花样层出不穷,时间或早或晚,次数或一日数次,或两三天一次,来袭的机群或铺天盖日,达到一两百袈之多,或二三十袈,四五十袈,有时甚至连续不断持续半天以上的疲劳轰炸。初期中国空军奋起迎战,与来犯敌机空战,以旺盛的士气以少敌多,力阻敌机侵犯。重庆居民常常不顾危险,在防空洞外或郊外田野观看空战,每当看见敌机冒着浓烟划过长空轰然坠地时,遍山遍野响起掌声和欢呼。但终因力量悬殊,众寡不敌,无法持久抗衡,只能避而保存实力,而采用高射炮迎战而已。日寇的轰炸给重庆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巨大的损失。尤其1939年五月三日四日,接连两天轮番机群狂炸,重庆市区建筑损毁半数,市民伤亡超过万人。当天重庆市火光烛天,那天正好是农历十五,连晚上升起的月亮都是血红色的,日寇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南开中学位于沙坪坝,距离市区13公里,不是轰炸重点,但也累遭侵袭。1940年八月二十二日的轰炸中,第三批九袈日机是专门对着南开中学来的。但由于他们投弹不准,一排炸弹偏离了几十米,仅一枚炸弹投在食堂和男生宿舍之间,造成一些损失,算是万幸。当时学校已经挖了四个防空洞,足以容纳全校2000多师生员工。高中女生增加了战地救护课,高中男生在老师领导下成立防护队,在空袭时负责指挥师生避入防空洞。学校有两年暑假都因为轰炸推迟半个月开学,并且把课时改到清晨和下午,避开轰炸时间。那时每逢月夜,敌机空袭更加频繁。在睡梦中凄厉的空袭警报汽笛呜呜响起,学校里也吹响了“滴滴。。。”的号声,同学们睡眼惺忪,匆忙穿衣,拿起床铺底下的小板凳,(学校规定必备,)在防护团指挥下顺着山路走进防空洞。有时轰炸时间过长,防空洞内空气污浊,(没有通风设备),同学昏昏欲睡,疲惫不堪, 有时竟等到朝旭中才能归校。尽管如此,南开的学业坚持不懈,南开学生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抗日救国的思想更加深入人心。战火锻炼了南开人, 南开学子的心随着祖国的脉搏跳动。 下面摘录一段南开校友,我的学姐,台湾著名女作家齐邦瑗教授的信: 那年(应为1944年)时局吃紧,长沙会战大火之后,战火竟延烧到了贵州。重庆救亡图存的精神到了沸点。我们的李抱忱音乐老师发起到重庆市区开千人大合唱音乐会,振奋国人的抗敌精神。我们几乎全参加了。每天在繁重的功课压力下都去练唱。记得有一夜已经熄灯,我从梦中惊醒,听见远处音乐教室传来练唱的歌声:“月儿高挂在天上,光明照耀四方。在这个静静的深夜里,记起了我的故乡。”我披衣而起,到走廊窗边倾听,不禁激动得泪流满面。。。在进城表演大合唱中,台上的我们,台下的群众,那种激情,那种奋勇不屈的精神,几十年来一直激励着我的成长。记得那一晚我们千人大合唱完毕,学校找了多少輛大卡车,载着我们沿着嘉陵江回校。在一个转弯时,汽车后的挡板松开了,我们全部跌落到地面上。因为叠落一堆,好像没有人受伤。只听一声喊叫,大家爬起来去追车子。我们一面追一面笑。那一夜嘉陵江在月光下美如仙境,我们在战火阴影下的青春也是充满了欢笑的。 我们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过战斗,但我们接受了战火的洗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