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身处盛世时,能够为国家奉献自己的才能,是读书人的荣耀;遭逢乱世时,只好明哲保身苟求性命,也是读书人的无奈。 对于中国文人来说,魏晋时期便是一个无所适从的、打心底里感到窒息压抑的时代。因为这个时代政局不稳、遍地兵伐、瘟疫横行,整个士族阶级都缺乏安全感。于是,很多人希望就此遁世,了却终生。 这些遁世之人中,数竹林七贤最著名。竹林七贤中,又数阮籍最为狂悖。 阮籍的父亲阮瑀,是三国时期著名诗人、是与孔融齐名的“建安七子”之一。阮籍三岁时,父亲去世,他由母亲养大,生活极为清贫。 或许是生活的打击和单亲之故,这些造就了阮籍一副孤僻性格。有幸的是,他继承了父亲优异的文学基因,天赋超人,且又勤奋刻苦,早早成为魏晋时期著名诗人。其诗文慷慨悲凉,实为“正始之音”代表,著有《大人先生传》、《咏怀诗》八十二首。 据《晋书?阮籍传》记载,他生有一幅俊美雄伟之貌,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喜怒不形于色。性格上,既有静如处子一面,有时闭户读书,数月不出家门;又有动如脱兔一面,有时出门游山玩水,也是数日不归。他爱好老庄,嗜酒如命,善呼啸,会弹琴。一身才华,满身怪异,得意之时,常常放浪形骸,被时人称为“痴人”。 既然是狂士,就得有狂士品质。乱世之下,阮籍的狂,突出体现在他对官场的不屑与不合作态度上。 誓不做官,躲为上计 魏明帝曹睿崩后,由曹魏宗室大将军曹爽、大臣司马懿夹辅曹芳,二人明争暗斗,政局十分凶险。因阮籍的名声太响亮,曹魏集团和司马氏集团都竞相拉拢他。 第一个请阮籍出来做官的人,是蒋济。他曾是曹操的心腹谋士,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战将,曾打败关羽,为曹魏政权立下汗马功劳。但后来,蒋济加入司马懿一伙,帮着司马家族篡夺政权。 公元242年,已是太尉的蒋济闻听阮籍有才,特别想征召他,便派使者携重金去聘请。然而,阮籍却给蒋济回复了一封婉拒信。 阮籍在信里,反复强调自己出身卑微,无识无才,没有做官的能力,且抱病在身,故请求蒋济将征召文书收回。 蒋济怎么可能接受?他索性直接派人去迎接阮籍。阮籍闻讯,竟提前开溜!此举令蒋济大为光火,扬言要杀他。这时,阮籍同乡亲属见势不妙,连忙找到阮籍,游说他赶紧回去。 阮籍无奈,只好暂时领命做了官。 这是阮籍第一次出仕,也是被迫无奈的一次。做官不是他的乐趣,更不是他的人生追求。暂时妥协,只是为了争取自由的空间与时间。不久,阮籍认为该给的面子给尽了,便上书称疾辞官。 在古代,称疾是辞官最有效的办法。可惜阮籍这一套人家不信,还是硬要将他留下,又提携他为尚书郎。阮籍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人家不断提拔,他就不断上书称疾。 最后,阮籍终于成功逃脱官场,回到家中。 再被拉拢,一走了之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没过多久,又有人要请他出山。 这个人,就是显赫一时的曹爽,他要拜阮籍为参军。 阮籍好不容易才逃过蒋济一劫,怎么可能再陷罗网?况且,阮籍已看出曹爽和司马懿暗里不和,他不愿成为曹氏与司马氏虎狼相争的祭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谁都不选,一逃了之。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口气跑到更遥远的乡下躲了起来。 阮籍当时的举动,令世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但不久,他们就懂了。 一年后,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大将军曹爽被司马懿所杀,从此,曹魏军权、政权落入司马氏手中。此后,司马氏集团开始杀戮异己,曹爽党羽被清理殆尽。世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阮籍拒绝做官,是为避祸而去。 阮籍此举,不可谓不高,但又不可谓不悲。他有济世才情与能力,但被时局所限,虽心系天下,却不得不选择隐忍蛰伏。 生在乱世,犹如虫草随风;朝不保夕,竟成生命常态。既然如此,何不像老庄一样,痛快地逍遥一世? 政治联姻,以醉相拒 但其实,除了时局所限,阮籍不爱做官,还因为他看透了当时的官场。 魏晋时期,实施九品中正选官制,这个制度实行之初还好好的,发展到后来却完全变味,形成这样一个畸形现象: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 阮籍本有济世之志,但其虽出身名门,到他这一代已家境落寞。所以,凭借现在的家族势力,若阮籍就此投入官场,无论怎么拼,永远是个下品。 一个注定无法进阶官场的寒士,怎么能够实现大济苍生的理想与追求呢?且就算他挤进上品,上品里绝大多数都是权贵的无才无德后裔,跟他们在一起,怎么能够团结协作、又怎么能拯救社会? 既然实现不了理想,那就退一步独善其身吧。阮籍的做法,便是模仿老庄逍遥于世,不与世人争名夺利。 可惜,人在江湖,终究无法事事如己所愿。很快,阮籍又要面临第三位邀请者,一位他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一逃了之的邀请者。 这个人,便是著名的司马昭。 彼时,司马昭已专权,他久闻阮籍异才盛名,极想与他结成政治联盟。于是,便替儿子司马炎向阮籍提亲,要与其结为儿女亲家。司马炎,便是后来的晋武帝。 世间多少俗人,都以嫁入权贵为荣。但阮籍政治上一直倾向于曹魏皇室,对擅权的司马氏耿耿于怀,避之还来不及,哪还能与之结为政治联盟? 所以,他决定拒绝这门婚事。 但同时,阮籍也深刻认识到,司马昭要想成就大事,改朝换代,彻底取替曹魏政权,就必须拉笼士族子弟来撑场面。阮籍是名门之后的代表,其家族在文坛声望和影响尚存,虽无实权,但有人心。所以,如果他不给司马氏面子,整个阮氏家族将前途堪忧。 为此,阮籍采取了一个极为巧妙的策略——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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