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湾开车回旧金山的路上,梅的情绪已从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慢慢平复下来,甚至还开始有了一种生命中的一页终于翻过去的感觉,虽说想起那一切心中的疼痛仍巨,但是,痛也像债,多了反倒不烦也不愿多想了。
也许真的此生缘薄,不然怎会爱未尽人却远;也许真是命里注定,夫妻只能做一半,难以相携白头到老。想到自幼少人疼爱,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和疼爱自己的男人,却好景不长,男人变了心家又散了。想到这里,梅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对于寄给夏伟的三十万,梅倒并不后悔,正如她对艾米说的“钱买不回她的爱情更赎不回她的青春!” 想到这里,梅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张十万块的支票,想起艾米最后说的话,苦笑了一下。
也许可以把这张支票寄给父母,刚这样一想,她连忙摇了摇头。 记得有一次,和史提夫聊天时梅提到父亲的“永无止境”的索取,史提夫曾 略代提醒地对她说:怂恿不等于是爱!有人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近,是因为他知道对方会无原则地让步!那天,他们开车经过一个路口,路口有个流浪汉,举着一个牌子上写着“饥饿!请帮助!” 史提夫驶进 一个快餐店的Drive Through, 买了一个汉堡和一杯饮料,再开回到那个路口,把刚买的食物递给那个流浪汉,然后对梅说:“你瞧,这个流浪汉年纪并不老,这个年龄完全可以自己挣口饭吃,却愿意牺牲自己的尊严来要饭, 为什么? 原因当然有可能多种多样,但是,我知道有一种流浪汉,因为吸毒失去自食其力的能力,他若要到钱,可能会先去买毒品,我若给他钱,无疑是帮他吸毒,帮他早点毁灭!是不是?所以,我宁愿去买食物给他,如果他真是饿肚子的话!我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那天,梅对史提夫的话并没有特别上心,有时候总觉得他一个在美国生美国长大的中国人,思维方式和很多想法与自己还是有出入的。今天再想起,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寓意。
梅在辞职后曾兑现了一些股票,寄了一笔钱给父母,让他们去买一套好一点的住房。过了段时间 ,打电话回去,她的母亲说他们习惯了老房子,梅就觉得不大对,再一追问,果然,父母把她寄过去的钱给了她弟弟,她弟弟赶新潮买了部小汽车。又过了段时间,父亲来信,说国内汽车买得起,却是养不起!凭他弟弟那点薪水,根本无法负担每个月的汽油、保险之类的开支, 言下之意便是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好人做到底,帮忙养弟弟的车子。梅对母亲便有些微词,说那钱是寄给父母买房子的,是自己孝顺父母的。母亲却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现在国内的儿女都是回家吃父母的,凭小辈的那点工资,根本无法过年节(日子)。”梅心里嘀咕,难道她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不是做小辈的?为什么弟妹们可以回家吃父母的,她就该做给“运输大队长”或是父母的小金库?当然,答案也只有一个,因为她在美国, 那点钱在美国算得了什么?她身上拔根毫毛就够他们一家吃几年的。总之,不是自己挣的,要得痛快 , 化得爽快!弟弟又在说想做生意,看那意思,本钱又要轮到美国的姐姐出了,将来生意做不成,本钱打了水漂,还得靠姐姐再给出路。
梅在家信中提了一句自己离婚的事,没说原因。父母来信也没问,没有一点担心,反而他父亲逮着机会好好地把夏伟数落了一番,他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女婿。信尾还对女儿说,让女儿找个美国人,那才叫风光呢!
梅想到这一切,就觉得自己有点自卑自怜,仿佛这半辈子都在找寻,找寻爱,却最终发现爱却象块白云,来无影去无踪,爱总是忽远忽近不易抓紧。爱情如是,血亲间的爱也如此 。她失落地叹了口气,正好前方是红绿灯,她停下车,试图转移思绪地把头转往马路的另一边,她已经离住处不远了,路边正是那个街心公园。她看到公园的中央,有个 横幅上面画了个红色的破碎的心,旁边有个很大的字写着“Healing” (治愈), 好像一群人中有史提夫的影子。梅想起不久前史提夫提起的他和文森教授会在周末于公园里向社区介绍他们正在筹办的学校和课程。梅停下了车,走了过去。
史提夫看见梅赶紧迎了过来,又拉着她走过去到一位戴着眼镜的五、六十岁的男人面前介绍道:“这就是文森教授!”又对他介绍梅:“这位就是May!” 文森教授握住梅的手 哈哈笑着:“噢,May! 早就听史提夫提过你,谢谢你接受我们的聘请,有了你,我们学校不用担心电脑系统的任何问题了!不过,我们还在筹备阶段,你可得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哦!” 史提夫又指着文森教授旁边的一个中年女人对梅说:“这是乔艾丝,是金山神学院的教导主任,也将是我们这个新的学校的主办人之一。” 乔艾丝握着梅的手,笑容非常得和蔼可亲,她对梅说:“啊,你就是史提夫提到的那个电脑专家,太棒了!等我们筹组着最初的一笔金额,我们就可以着手开始添置电脑设备了!”梅不大明白神学院和心理治疗有什么样的联系,她又不大好意思冒昧提问,就从学校的规模和规划开始一点点地了解起来。
史提夫耐心地向梅介绍。文森教授在史坦福大学教授这门“原谅”课程多年,是帮助到一些人,可是也有很多人觉得这门课无法治愈他们的伤口,文森教授从心理学研究到神学,发现心理学虽说也是一门近年来总结出来的人本理论,但是,心理健康教育、训练和经验不见得是有效地去帮助到别人的必需条件。因为,一个亲密的人际关系,远胜于任何受过高深教育的医生。
史提夫自己在自己婚姻失败之后也亲身体会过各种心理治疗技术,譬如电击治疗,药品,传统心理分析,Carl Jung派的,佛洛伊德派等等,直到他遇到文森教授,倒不是教授的理论和别的心理学派别有什么大的区别,实在是,他到了一定的时候,自己知道不能在那样颓废下去,教授出现的时候正好是他已能听进去话的时候,所以他说,如果受伤的人有任何感情上的障碍,自己不愿意解除,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如果一个人决定要不快乐,没有治疗法可以帮助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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