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 (2016-01-19) 在沙面小學66屆學生中,尤是個小弟弟 — 儘管個頭比較高大。 尤本名鈾,跟原子彈有關。也不知是他還是他父母貪圖省事寫成尤,久而久之,以訛為正,由鈾變尤,反正發音近似,平仄就顧不得許多了。 南來客上小學時和尤同級不同班,加上尤為人低調,兩人互動不多,成為好友是上初三時。當時大家都在一中念書,南來客和嘉兒午飯後常常到尤家(金龜另有節目)小坐。尤是報社子弟,報社宿舍在沙面大街(文革前及文革後叫復興路),離西橋不遠,方便聚眾及出橋回一中。南來客二人每次造訪尤府,照例要把尤府的涼白開喝完,還有就是逗逗尤的小弟弟亮。亮率真可愛,南來客二人常問亮幾個不等使(不着邊際)的問題,聽他認真回答,或輕輕摸膜亮的小耳垂 – 這時尤好像生怕二人會捉弄亮,上前護着亮,和藹可親地對小弟弟說,“自己去玩啦。”而南來客和嘉兒總會攔住亮,說,“再傾陣先(聊會兒嘛)。” 涼白開喝完,逗過亮,三人移師報社大院外路邊路燈下,聊天也。天南海北,無所不談,人越聚越多,直到該上學了,才意猶未盡地散去。那時不知天高地厚,大家常聊的是“他年若遂凌雲志”,當了總理或國家領導會如何如何,吹得天花亂墜。吹的人心裡明白,說的話自己都不信,尤是老實人,眼裡會流露出羨慕的神色。於是開始逗尤了。“沒你份啊。”“喂,唔好啵。”還當真了。“好,念在同學一場,封你個師長旅長的乾乾”– 樣板戲的台詞都出來了。 初中畢業,尤分到107中念高中。107中位於近郊植物園,好地方,尤卻有點忐忑不安。南來客初中畢業打了場群架,尤是我方,雖沒動手,在一旁助陣則有目共睹。南來客一干人等分配到遠郊高中,對方人馬多分配到107中,尤此去有如孤身入虎穴,焉能不憂?幸虧國人講冤有頭債有主,沒有為難獨膽英雄。 高中畢業後各忙各的,雖然同住沙面,來往越來越少。南來客後來在大學任教,還在大學安營紮寨,兩人真正是難得一見了。尤先是分配到工廠當工人,後來換過幾次工作,具體做什麼南來客也沒多打聽。再後來,南來客出國留學,跟尤失去聯繫,一直到90年代中南來客回國探親。 多年未見小學同學,又搬離沙面多年,南來客打算請同學們吃頓便飯敘敘舊。如何聯繫?想到了尤。不知聽誰說尤當了報社老總。南來客初聞嚇了一大跳。尤,報社老總?報社可是宣傳機關,黨的喉舌。再一想,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準人家真當老總了。不就打個電話問問嘛。電話打到報社,找貴社老總尤,南來客的朋友。接電話的說,“邊個(誰)?尤,老總?”南來客知道不對勁了,說,“尤的爸爸是某某某。”某某某是報社老報骨,還是南來客業師翁先生的大學同學,中英文了得,名頭夠響。“哦,某某某老總,退休啦。”原來老總是同學的爹。(不過尤弟亮這個小蘿蔔頭的確當了官。亮和南來客小妹妹同班。聽小妹妹講,亮官拜處座,與同學打麻將牌聲甚佳,時時放水讓同學贏。)找到尤,尤一口答應,負責安排請來兩桌同學,主客俱歡。 尤是厚道人。近二三十年,同學們先後搬遷出沙面,堅守沙面者主要是當年的海關及報社子弟。尤仍居沙面,成了聯絡員。哪個同學辦個跟沙面有關的什麼事之類的,比如聯繫同學、探望老人、照看一眼老房子,都會找尤跑跑腿幫幫忙。尤古道熱腸,助人為樂,嘴巴上卻常常掛着“憤世嫉俗”言語外加兩句粗話。“屌渠老美國歌佳人(X她媽的那個佳人),擦窗口跌斷手住院….”“喂喂,佳人對你充滿感激之情,說你親人一樣,一勺一勺餵飯,就差說把屎把尿了。憐香惜玉,不要這麼謙虛嘛….”“喂,我唔餵邊個(誰)餵丫,都去到醫院了。” 上年紀了,同學聚會,有時聊着聊着就談到到誰看上去最年輕或最老態,反正也沒人在意。一日,聚會時又提起誰看上去最老態。“唔使問,肯定是我啦。”尤挾了個蝦餃放進嘴裡,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道。客觀起見,大家請餐廳服務員評論,說好阿伯阿嬸們不會怪罪她。小姑娘勉為其難答應了,環視一圈,目光逐漸落在一個人背上,鎖定,下顎羞怯地往那個方向輕輕揚了一下,大家頓時哄堂大笑起來。尤背對小姑娘,頭也沒抬,只管對付口中蝦餃,都懶得睬她一眼。 說尤老相是因為他頭禿了。尤相貌其實並不老,而且相貌堂堂兼紅光滿面。尤和亮兩兄弟,弟弟像媽哥哥像爹,而父子兩個又都像極一個人。誰?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國人民解放軍前總參謀長、廣州軍區前司令員黃永勝上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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