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鼠

万历间[1]，宫中有鼠，大与猫等，为害甚剧。遍求民间佳猫捕制之，辄被噉[1-1]食。适异国来贡狮猫[2]，毛白如雪。抱投鼠屋，阖[2-1]其扉，潜窥之。猫蹲良久，鼠逡巡自穴中出[3]，见猫，怒奔之。猫避登几上，鼠亦登，猫则跃下。 如此往复，不啻[3-1]百次。众咸谓猫怯，以为是无能为者[4]。既而鼠跳掷渐迟[5]，硕腹似喘，蹲地上少休。猫即疾下，爪掬[5-1]顶毛，口龁[5-2]首领，辗转争持，猫声呜呜，鼠声啾啾[5-3]。启扉急视，则鼠首已嚼碎矣。然后知猫之避，非怯也，待其惰也。彼出则归，彼归则复[6]，用此智耳。噫！匹夫按剑[7]，何异鼠乎！

注释

[1]万历：明神宗朱翊钧年号，公元一五七三至一六一九年。

[1-1]啖（dàn），吃或给人吃：饭。啖以肉食。拿利益引诱人：啖以私利。古同“淡”，清淡。又“啗、噉、嚪（dàn）”吃，咬着吃硬的或囫囵吞整的食物。

[2]狮猫：猫的一种，俗称狮子猫。长毛巨尾，较名贵。

[2-1]阖（闔） hé 全，总共：阖家。阖城。 关闭：阖户。阖门静居。 门扇：仲春之月“耕者少舍，乃修阖扇”。

[3]逡巡：从容，不慌不忙。

[3-1]啻（chì），过多也。不啻：不止，不只。

[4]无能为：无本领，无所作为。

[5]跳掷：跳跃。

[5-1]掬（jū），两手相合捧物。

[5-2]齮龁（yǐ hé），1- 咬噬。 2- 毁伤;陷害;倾轧。

[5-3]啾（jiū），啾啾，象声词，形容动物细小的叫声。

[6]“彼出则归”二句：《左传·昭公三十年》：“彼出则归，彼归则出， 楚必道敝。”讲的是用运动战术敝敌制胜。此化用其意。

[7]匹夫按剑：指庸人斗狠，勇而无谋。匹夫，庸人。按剑，怒貌。意本《孟子·梁惠王》下：“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 敌一人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