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划与行程
经过36小时的不间断旅行,终于在半夜时分回到家了。上路之前的清晨,我们还在位于亚马逊河源头处的闷热黯淡的丛林里与向导从树上抱下来的树獭合影。然后就由机动木船,摩托出租,老旧狾钓疯狂的出租车把我们送到没有陆路通途的城市伊基托斯(Iquitos)。然后就是不停地飞行,转机,延误,等待,飞行。回到初冬的卡城,已经非常困乏了。朦胧睡意中穿过明亮宁静的城市,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真好,可以放松了。这是我们全家行中的第一次南美之行。只是一次短短的十天行。因为只探访两处景观地, 须在多地间转辗,出发之前以为会是一次轻松甚而有些单调的旅程。在此行的开始,我们直奔安第斯山中印加(Inca)帝国古城遗址马丘比丘。然后在印加帝国的都城库斯科(Cusco)略作盘恒。次后,北上经利马,伊基托斯,再到到马拉尼翁河边(Rio Maranon)的小镇瑙塔(Nauta)。马拉尼翁河与乌卡亚利(Rio Ucayali)河在离此不远处汇合。那两条河的汇合形成了宽阔的亚马逊河,然后向东流入巴西。马拉尼翁河与乌卡亚利河环绕没有人蝒国家自然保护区,乌卡亚利河的以东,则是 蓦 边的热带丛林。而在河边雨林的边缘,星散茪@些小村庄。其中之一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立博塔德(Libertad)。从这里, 人们可以沿乌卡亚利河的众多支流进入 人蝒丛林深处。我们在这个只能用小木船与外界接触的小村庄里住两天半。此地似是是我所到过的受现代文明影响最少之地。所以选择秘鲁做南美首行,当然首先是因为马丘比丘(Machu Picchu)。作为最有名的印加帝国遗址,也经过大量的书籍影视的传播,至今马丘比丘仍对外界的人们保持郜L烈的吸引力。我仍然记得第一次从Discover 的电视节目中看到当年海勒姆·宾厄姆三世(Hiram Bingam III)发现马丘皮丘的故事,所感受到的震撼。看到他当年拍下马丘比丘的照片, 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在兴奋的}击下都竖了起来。难以想象当年宾厄姆三世在那一时刻如何感受。对我而言,拜访马丘皮丘从此成为一个宿愿。二十年后, 小女儿在她小学三年级的课程中学到了马丘皮丘与海勒姆·宾厄姆三世, 我们之间多了个共同话题。此行前,我们一起期待马丘比丘带来的兴奋。为了更多地体验印加帝国逝去的辉煌,并希望对当地居民的生活做一点近距离的观察,我们也曾试图计划在著名的印加古道上徒步跋涉一小段距离。但是恕时间与体力上的过度挑战而放弃了。与此相反,此行前,我对秘鲁的热带丛林缺乏基本的了解,因而难以想像,也不知如何期盼。最接近的经验是近二十年前在澳大利亚东部的雨林一日游。雨林里黑暗闷热难耐,烈日下的河面反射荞貒揪渐芒。尽管被告知雨林中物种繁多,可能因为游人众多,除了遍地蚂蚁,没有与任何其他动物照面。那次的经验使我对热带雨林留下了一个枯燥 趣的印象。在D程前,我不知道亚马逊河的源头在秘鲁,也不知道安第斯山脉东侧秘鲁一半多的国土腹成亚马逊盆地,多是原始的热带雨林。在那里, 除了与现代文明 接触的极少数原始部落,就是生活在热带丛林深处的我们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的许多独特珍稀的植物,动物。可在这漫长回程中,在回归喧闹的现代文明的旅途中,有一种从|中醒来的感觉。周围的景物熟悉,清晰。可人狾乎仍然徘徊在一种对于刚刚过去的|境的恍惚留恋中。这一次旅行,似乎带领我们穿过不同文明的时代。我们好像不仅飞跃了南北半球的空间,也经历了一场短短的时间旅行,新奇有趣。
秘鲁之行本身就始于一次意外。年初我们就已经安排了夏末从巴黎到尼斯的法国东南行作为2015年的出行计划。可是三月间妻偶然发现,十一月初去秘鲁的机票价格很低,其诱惑让人难以抗拒。我们在电话里简短讨论了此行的可能,都觉得是一个不能放过的机会。秘鲁之行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成了弦上之箭。但那时,除了马丘皮丘以及道听途说的印加帝国,我们实际上对秘鲁一 所知。定了机票,就不能不开始准备。首先是贝w去哪里,如何去,以及在哪里落脚。从图书馆借一本“Lonely Planet”的秘鲁分册,是此行开始的开始。详细的行程都是太座制订的。秘鲁国内航班的衔接,旅馆的选择,车船的路线。网络上大量的信息使这帚计划成为可能,但落实为具体的行程,实在是一件考验耐心,细心和精力的事情。为了这次旅行,我们行前做了些实际的准备工作。预定了衣物鞋帽,以应付不同的地理气候条件(从高海拔的安第斯山脉到亚马逊盆地雨林中的沼泽,从可能的高原低温到热带的雨季)。听说蚊虫猖虐,每人都准备了防蚊衣。当然,还必须轻装(每人一只可随身的旅行箱)。然后是接种各种热带传染病病疫苗,准备防治疟疾,泻肚,高原反应的药物。仅仅是三个人疫苗药物的花费,就近千元。似乎有些过度紧张,但也不敢说丌 一失。我对自己有信心,半饥半饱年代中长大的中国人,下过乡。虽然去国以久,上了点年纪。但骨子里精神身体还是挺皮实的。可毕竟女儿还小,还是小心为好。可临行不知为何还是有些忐忑,也许是因为除了那些地名,对秘鲁,对秘鲁人,对安第斯高原, 对亚马逊,还是没有清晰的概念和期盼。可行期临近,还是要给自己鼓气,没必要过虑。再加上临行前必然的繁忙,坐上飞机时,反倒松了一口气。十一月四号,终于上路了。 二。 在路上 出发后的第一站是洛杉矶。在洛杉矶换乘秘鲁Lan航空公司前往利马的飞机。飞机在午夜起飞。是一架老式的波音767飞机。可是飞机上的乘务员们,都是帅哥靓姐。身材高大。服装精致,红裙黑服,言语文雅,态度和蔼可人。飞行中使用的杯盘餐具竟然都是洁白的瓷器,不锈钢的刀叉。这帚漯A务让人产生一种久别之感。好像这架飞机还飞行在2001年,911之前的年代。也许秘鲁依然传承欧洲的生活方式? 清晨,飞机在薄雾中,沿荍Q马西面陡峭的太平洋海岸,飞过灰色平静的海面。进入港湾,大大小小上百条船只幽灵般的黑色瞳影渐渐的清晰起来。港湾寂静,只有一条老旧的小渔船“突突”地冒团团黑蝖A一颠一跛缓缓地移动。真像是到了童话中一个被魔法凝固的地方。旅途中第一个没有想到的是从美国南部的洛杉矶到南美北部的利马竟然有近七千公里之遥。当然,对现代文明社会的技术能力而言,穿越这点儿距离不成问题,也不过是八个小时的飞行而已。但这看似荒◥渔岸,忽然让人有一种异乡感。飞机一落地,机舱内旅客们难耐的兴奋让那一丝异乡感一扫而空。不少旅客是回乡人。在亲人们的陪伴中迅速散去。很快,候机厅内似乎只剩下了我们一家,虽然我们也在匆匆赶往国内候机厅。时间紧迫,班机衔接颇为仓促。可我们也兴奋,因为在下机的廊桥里,已看到马丘皮丘的巨幅照片。绿茵茵的山顶上白色石头的遗址,还有凝视荍们的驼羊, 提醒我们到了马丘皮丘的国度。可以理解, 这是旅游宣传的一部分。 可看到几张类似的照片以后,有了一种不满足感。所有的照片都是摄于类似的角度。也许这就是一定要亲临那里的原因。 利马的国际候机厅相对狭小,国内候机厅就更是局促。当我们匆匆赶到时, 才发现我们的飞机还没有影子,也没有人知道它何时来。此次旅行结束时,发现这是常态。我们在秘鲁境内五次换机,只有一次从利马飞往伊基托斯的飞机准时起飞。不幸的是,我们的前一班飞机晚点两小时,等我们赶到利马,准时起飞的那一飞机正好飞走,把我们留在身后。那是当天的最后一班飞机。不过秘鲁的航空公司虽然不在乎晚点,也懒得事先通报,但一旦因晚点造成旅行中断,他们也会负责任地韺A完成旅行。我们就经历了两次这帚经验。也因此曾意外地在利马度过一夜。好在找到一家中餐馆,吃到那十天中唯一的一顿中餐。包括一大碗很地道的海鲜豆腐汤,令人满足。那店里的前台,店小二都不会讲中文,我们又看不懂西语菜单。他们从房里拉了一个从中国 东来的小伙计出来,韺们点菜。那小伙子是店里唯一能讲中文的人。我很好奇做菜的大是个什厶帚漱H。利马居住薅雃h老华侨,最早的中国移民与旧金山的中国移民类似,是十九世纪末,做为修铁路的苦工来此地的。但第一次飞到利马时,我们没有计划在此停留,也没有机会看看利马的市容。 候机厅里挤满了穿茼L有不同公司标志的制服,脚蹬工作靴的乘客,一簇一簇地寒暄荂A一拨一拨登上不同的航班。看来是矿工或石油行业的工人,去边远地区上班。走了一拨工人,挤满了人的候机厅就会空出几个座位, 很快就又被新来的一拨工人挤满。漫长的五个小时后, 我们也终于登上了飞机。等了如此长的时间没有机会去看看利马让人有点遗憾。起飞不久,就飞到了群山的上空。天气晴朗,除了远处的白云,就是下面 边的褐色山峦。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安第斯山脉。看不到雪峰,也看不到森林。不时看到白色细细的小道, 止 休地爬过山脊。应该不是公路,因为山脊陡峭,车子是 法爬上去的。难道是“印加小道”(Inca trail)? 有时还可看到山窝里孤零零的小村落,看不清细节,狾b夕阳下闪亮。不知那里是否有人蝖C 机舱里乘客不多,且多似是本地人。 法交流。窗外单调的景色和那一撇看似温暖的金黄色阳光让人昏昏欲睡。朦胧中到了库斯科(Cuzco)。这是秘鲁南部重镇,是去马丘皮丘的必经之地。也曾是印加帝国的都城。当年西班牙人从巴拿马南下, 也是直到占领了库斯科,才觉得在秘鲁真正站住了脚跟。从候机厅的楼上可以看到一部分城市。一望而知,这是一个囿于峡谷中的城市。可以看到密密麻麻拥挤的街区和房屋爬上陡峭的山脊。这显然是城市急速膨胀的结果。房屋街区杂乱 章,也 树木绿地,裸露锗红色的地面,因为开发, 这部分山脊被剥去表皮。看上去很不舒服。我们也 暇多看两眼,只是急荞咱X机场。随黄昏的来临,刚才被放在一边的忐忑心情又爬了回来。 我们没有准备在库斯科停留,而是计划一直赶到小镇奥兰托(Ollantaytombo)。那里是众多前往马丘皮丘的旅游火车的起始点,因而我们第二天清晨即可有充分的时间前往马丘皮丘。问题在于我们的航班误点几近五个小时,难以指望原来预定的出租车还会在这里等我们。从库斯科到奥兰托还有近两小时的路程,我们需要找到交通工具,尽快上路。候机厅外就是一个简陋的停车场,水泥墩围起来的入口处簇集一小群男人,眼望茩埩厅。没有接我们的人。可与我们同机的人们都已散去,停机场入口处的人们仍在等候荂C有人上来搭讪。原来那都是出租车司机。只是车上都没有标志。事实上我们在这里坐过的所有出租车都没有标志与证书, 好像只要有辆车,就可以干出租养家了。几十个司机里只有一两个能与我们用简单英语讲清路程,讨价还价。 然后就上路了。一辆陈旧的脏兮兮的丰田小车,在昏暗的暮色中穿过拥挤狭小的市区。道路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尘土飞扬。路当中站许多穿白色制服,配白色武装带的女交通警,很是亮眼。再这岸@个风尘漫卷的环境里,保持那一身制服洁白,一定不容易。她们不间断地做茪势,吹响口哨。问题是路上大大小小的每一辆车都在努力向前挪动,看不出她们的行动有任何意憛C不时遇到停在路边的摩托骑警,和一组一组环绕警车的警察。警察的数量之多,让我以为出了大案,警察设路卡。可这些警察并不拦车检查。我们的司机对此则 动于衷。也许这就是这里的常态。待我们从马丘皮丘再回到库斯科,街头警察数量之多,仍让人印象深刻。多雇佣警察也是拉动经济的手段吗?路过派出所,看到 院子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警车,不知道是如何停进去的。难以想象在紧急情G下,这些车子如何开出院子。在城内最宽大的街道上,路过一座印加人的雕像。明亮的天光下,雕像显得非常高大,但黑黝黝面目不清。说是最伟大的印加国王。以后在马丘皮丘也见到类似的雕像。雕像似是水泥塑造,比较粗糙。说句不恭敬的话,让我想起曾何几时遍布中国大地的大大小小白色金色灰色的毛像。国王的塑像提醒我们这些游客,这里是曾经辉煌的印加帝国土地。隐隐地好奇,今天的秘鲁人对这些塑像如何感受。这些在生活中奔忙的人们,在血统,文化和感情上与印加人还有关联吗? 车子终于离开了市中心,爬上陡坡,接近城乡结合部的新区。只见寥寥孤零零的树木,没有绿地,很多裸露茼砖红砖的新房子,两三层的小楼。很多是烂尾楼。顶部敞开,没有窗户,只有框架,黑黝黝。但房屋的底层显然已经住人。大门紧闭,黑黝黝的窗户里透出悠悠的灯火。不知道那烂尾楼背后是什厶帚漪G事。清楚的是,那房子里装满了贫穷,和对美好生活的期望。 天很快就全黑了。公路上车子稀少,但转弯的地方会有路灯。我们不时穿过村镇。 街上行人稀少, 稀疏的路灯照的地面上一片片的昏黄。 路边停蚍秘咫T轮。那是村镇里的出租车。是代步的工具,也是谋生的手段。路面上众多的沟坎迫使车辆慢行。时时会有小狗}上来,扒抓车身车门,甚至车轮,似乎很愤怒。我有点紧张,准备听到脚爪被车轮碾压后的呜咽悲鸣。可这并没有发生。简直是奇迹。也许对小狗,这只是沉闷生活中的游戏。 终于, 车子离开了公路,开上了一条狭窄的石块铺路。然后是小 场,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桥。黑暗中看不到河水 。奥兰托到了。窄窄的街道上灯光昏暗。奥兰托是旅游重镇,不仅有大型印加遗址,还有许多旅馆饭馆酒馆。可这冷清凄◥熊騛D实在是出人意料 。十字路口有一家小型超市, 卖一些皱巴巴的苹果橙子之类的水果以及各种杂货。街口的饭馆里灯光比较亮,狴u有两个一望而知是美国人的妇女, 在喝当地的一种紫色饮料。那是发酵玉米汁,糖与不知名的酒混成的。说很有名,我也要了一杯,看茤惆蔽漱p伙计在吧台后面,把瓶瓶罐罐里的各种液体粉末混在一起,浑浊而多泡。让人有点心疑,打消了我的三分热切。味道好像是加了糖的酒精,味寡,因而也就忘了它的名字。可邻桌的妇女兴致勃勃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也许是旅途遇挚友。在这白木桌椅的乡村酒馆草草吃过秘鲁土地上的第一顿热饭,回到旅馆安顿下来。旅馆几乎是崭新的二层小楼,锃亮的水磨石地板非常滑,人走在上面,不得不小心翼翼。楼梯的每一阶都很高,人不得不抬高脚步才能迈上去。好像没什厶客人,脚步在楼道里造成响亮的回声。空荡的房间中间摆茪鴔氶C如果卫生间里配上蹲式厕坑,这就是八十年代中国某个县城招待所。在这次旅行之前,对生活上的不适意当然是有准备的。只是忽然遇到这记忆中的场景,似乎有一种在异地与倒流时光重逢之感。连那莫名的,也许是消毒水的气味都勾起一丝记忆。真的能穿越时空,感觉也不过如此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匆匆穿过清净的小街,去赶第一班火车。旅馆为我们准备了带早饭:一块饼状的面包,一块山羊奶酪和一瓶水。面包是装在蛇皮袋里,肤色黝黑,满脸皱纹的农人把众多蛇皮袋高高地篣谷b自行车上,一大早送到沿途一家一家的旅馆。而奶酪软软的,一定很新鲜。只是腥膻味很重,有点难以下咽。狻M我们在法国东部山区村落里吃到过羊奶酪很像。出了门,过了小桥,路边就是小河沟。河里水很少。 里面不时看到各种渣土垃圾,最触目的是白色的泡沫塑料饭盒。可怜的小河沟,像一条贯通整个村庄的丑陋的伤疤,逼得人扭过脸,不忍瘁目。不明白为什厶人们要把垃圾饭盒扔在在小河里。也许是因为贫穷,和贫穷导致的 望 谓以及懒惰。可后来当我们从马丘皮丘回到这个村庄,住在村子的另一侧,发现几乎每一条石块铺成的古老村路中央,都有一条石头砌成的窄窄水渠,哗哗流淌茞M澈的水流。石路和水渠的岸l,像是印加建诛遗风。事实上,我们在这一带的不同村庄里,都曾看到类似的水渠。也许这些水渠就是当年印加人们留下的供水系统。人们至今还在享用。在许多古代文明发达的地方,遗址,像欧洲的罗马剧场,道路,输水工程;阿拉伯人在西班牙留下的宫殿城堡,埃及的金字塔,神殿,依然显现以往辉煌, 并引人遐想。面对这些遗迹,不能不崇敬古代人们在有限技术条件下展现出来的想象力,才能和意志。更多的时候,还会对生活在今天世界的人们,包括我们自己,产生失望,因为我们并没有比那些留下遗址的先人更L更好。 路边不时遇到高大肥厚,盛开茪j朵大朵白色黄色花朵的仙人掌。显然这里气候干燥,印证在飞机上得到的印象。但毕竟,仙人掌和它的花朵是让人眼亮的景色。路上不时有三轮摩的载荋憳从背后驶来,把我们赶到路边,在空中留下淡淡的臭气并卷起少许尘土。啊,游人们终于都露面了。这使我们更加赶路心切。赶到车站,高大的铁栅栏上已经开了一个小门。几名穿蓝色大衣的工作人员在验票放行。那身笔挺而没有皱褶,剪裁精致的大衣在早春黄色有些苍远山的映衬下,让人印象深刻。车是旅游专车,满是前往马丘皮丘的游客。每节车厢里一男一女两个乘务员。车一D动,两人脱掉蓝色大衣,换上同庚霾蘁諨P的蓝色围裙,开始送茶水和面包。窗外, 山坡上是一片片的待收的玉米地。还可以看到在小片的梯田上扶茪拉的犁耕地的老农。赤脚,披茪@块破毛毯的女孩子带茠乐地在铁路旁奔跑。这与中国北方山区农村景象如此相似。火车有时会停下来,也许是等待会车。路边的草丛里坐茪L个中老年妇女和农民,带茬D皮袋。显然在等车。不知是去走亲戚,还是去做小买卖。乡下人出门不容易。只是他们不能上我们的车。 火车开始与一条奔腾的河流并行, 水势凶猛湍急。忽然注意到,窗外的景色变了。路两侧的贫瘠的连绵荒山不见了。列车穿行在高大黑绿的阔树林中,藤枝树矰时遮盖了车顶的玻璃窗。山势变得险峻陡峭。山峰拔地而起,直上云霄。仰望山顶,团团白色黑色的云雾剧烈的翻滚。显然,气候与地理环境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发生变化。空气润湿,树矰W的水滴和树干上缠绕的丝带蛛网帚卤H生菌类植物显示雨林环境的特征。事后想到,我们大概从这时开始进入安第斯山脉的东侧,接近亚马孙盆地的边缘。突然的变化让人惊奇。也意识到我们一定接近了马丘皮丘。而马丘皮丘坐落在这里, 一定与这个特殊的地理环境有关。果然,十分钟后,火车停在终点站,小镇阿古阿斯 卡兰特斯(Aguas Clientes)。镇名是“热泉”的意思。此地原有温泉。像大多数小镇的名字一届A这个名字对很多游客来说难读难记。此时镇名正在改为“马丘皮丘”。显然有盗名欺世,争夺旅游资源之嫌。 车站很小, 很简陋的一所房子。颇为整洁。小院里大红大黄的鲜花盛开。车站外面是一个市场, 小贩们在这里摆摊贩卖色彩鲜艳的编织物,地毯,背包,小摆设。上面多是驼羊和鹰的图案。穿过市场, 就是小镇的主街。杂货店, 方便店,鳕~店,饭馆和酒馆。颇有几家摩登饭馆,雪白装的师们在四面通透的整体的玻璃格子里忙碌,里里外外一目了然。但不要以为这是个现代化小镇。主街道路狭窄,人行道上挤满排队等候前往马丘皮丘的客车。挤满了游客的大客车一辆辆不断驶过,可游客的队伍狺见缩短,让等车的人沮丧。游客大多是说西班牙语的南美人。通往马丘皮丘的主道两侧多是杂乱 章的建诛,当然也多是以游客为目标的小店小馆。可这也是一个迅速发展的小镇。新的旅馆,或正在兴建的旅馆随处可见。有些路段也因此泥水横流。街头也树立一个印加英雄或国王的全身塑像。粗糙且 神。大概是为了游客而急忙造就。生活如此热切,旅游业带来的资金与急速膨胀的欲望一起挣扎。当年海勒姆·宾厄姆三世初到此地,这个小镇一定不是这幅模届C 论如何, 我们终于来到马丘皮丘的脚下。 三。 马丘皮丘 想象一只拔地而起的巨大石笋。站在它的脚下,仰头至帽落而不见其顶。石笋的底部为一条奔腾的河流环绕。这石笋就是马丘皮丘。这河流就是乌鲁邦巴河(Urubamba Rio)。马丘皮丘的绝对高度说只有四百多米, 但因极其陡峭,公路反反复复的往返曲折,在山的东侧留下锯齿帚熔迹。乌鲁邦巴河谷几乎把马丘皮丘与外界祟章j绝。只有南侧偏西有小路与外界相通。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通往库斯科的印加小道。也许正是这帚涨a理环境,保护了马丘皮丘,使其在被遗弃之后的数百年间,不为人知。从印加小道而来的人们爬上最后一道山脊,视野豁然开朗,马丘皮丘的全景瞬间呈现在眼前。在这群山环绕,云雾缭绕的陡峭山顶上,突然出现一座规划的整整齐齐,规模宏大的白色石城,如此触目,不能不使人驻足,留涟不已。也不能不使人急欲走到石城跟前。当年宾厄姆三世一定也正是从这个方向走到了马丘皮丘面前。当然那时整个石城被密密的丛林所覆盖,只是隐约可见。山脊顶部有巨石诛起的大门,太阳门。太阳门的规模之宏大和建诛形式之精致震撼人心,也预示石城的惊人美丽和魅力。我们是乘旅游车上山,随络绎不绝的游客走遍石城。然后才走到太阳门。可这丝毫没有ㄝz从太阳门回望石城的震惊和感动。每一次回望都是一次内心的触动,好像受到一种呼唤。突起的奇峰,荒野中规整殿堂的苍遗迹,似乎是冥冥中从天而来的一声长啸。我们翻过太阳门山脊,背向马丘皮丘向下行数百米,遇到几个从印加小道徒步而来的游客。虽是空手而来(背夫每天将他们的行李送至营地),狺]是气喘吁吁,步履沉重。四天三十公里,从海拔2,000米升到4,000米。不能说筋疲力尽,也是疲惫以及。当听说太阳门就在眼前,都振奋起来。走到太阳门, 一例外,坐在太阳门的残垣上, 久久凝望石城。然后是欢呼雀跃,照相留念。 图1.石城梯田和谷底的乌鲁邦巴河
图2. 上山的公路
当年马丘皮丘是因其雄视群山的位置而建。但事实上其海拔高度还不到三千米,且气候相当温润。印加帝国第一代国王帕查库特克 (Pachacutec)为了炫示他开疆拓土,征服L敌的雄功伟绩,把他的私家庄和家庙,也就是太阳神庙建在这个离太阳,也是离太阳神最近的地方,以求太阳神的偏爱,支持和保护。使其家族与帝国长蟡檐情C同时也可以来这里休息放松。可这个地方离帝国的都城库斯科上百公里之遥,且都是崎岖蜿蜒的山路,王公贵族们要来这里消磨闲暇时间,也要跋山涉水。印加人是高原族人,惯于沿茼w地斯山脉南征北讨。整个印加帝国几乎都是在安第斯高原上。即使如此,没有马匹为运输动力,从库斯科来马丘皮丘度假,对国王们也不容易吧。印加帝国沿茼w第斯高原向西俯},扩展至太平洋岸边。可它似乎从未向东进入亚马逊盆地。也许印加人不喜欢为河流环绕的热带丛林。在那里他们 法修诛路网。而路网是印加人管理和统治帝国最重要的基础设施。而马丘皮丘恰恰是在安第斯山东侧雨林开始的地方。
从太阳门一路下坡,疾行三十分钟后,就来到一小片平台,诛有一石屋。从石屋恰可远望太阳门。太阳门地势较高。尽管距离颇远, 在天光的背景下,来人在山脊上通过太阳门时的细小身影清晰可辨。而石屋的另一侧,则面对马丘皮丘全城 。石屋被认为是马丘皮丘的警卫室(Gard House)。这里总是聚集茪j群的游客,因为是最好的摄影点之一。其实这里好的摄影点相当多,以至于有人说,在马丘皮丘就不会拍出不好的照片。 论是晴是雨, 云层在群峰间翻滚。一层层为白色石墙保护的梯田,上下曲折蜿蜒的石板路,还有在绿色草地上悠闲的驼羊。即使周遭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仍然让人感到充塞于天地之间的宁静。神庙都用精心打磨的石块砌成,石块间不容髪隙。尽管举世皆知,亲眼所见,依然心惊。即使是普通的房屋与间壁,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石块相依,紧紧地排列在一起。让人有一种素颜相见的美的感受。文明的美。即使朴素原始,文明总是像阳光一帚荫g人心。难以想象这岱诱j精致的建诛群是由一群没有书写文字的人建成。 论何年何月,这遗址终是文明史上的珠牷C说因为不能破坏神庙山峰的表象,整个建诛群所用石料都是从附近山里收集,而不是开采来的。以青铜器时代的技术水平,工程量之大之艰巨是难以想象的。史上说,印加人采用一种有效的终生劳役制,每家一人, 贘参加公共工程建设,以换取饥荒期国家对家人的供养。同时, 印加人对帝国中被征服部族的奴役大概也是廉价劳力的来源。有效的劳役制和工程能力,高度的组织性和运输能力,这大概就是印加人能在短短三四十年间,征服安第斯从北到南及以西各个部族, 建立起庞大帝国的法牷C帝国许诺温饱,然而温饱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帝国的基础是以少数印加人在各地实施严酷统治。然后是争夺王权的内战。难以置信的是,印加人竟能组织起十几丌人参与的战争。在没有文字, 没有有效运输工具的年代,解谷p此大规模战争的通信指挥后勤需求,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然而这一切成就,当遇到了有马,有盔甲, 有钢制兵器,还有少数火枪炮的百十来个西班牙人,就灰飞灭了。当初的辉煌变成了今天游人遍地的遗迹。至今让人讶异这一切都是历史中的一瞬间发生的。 图3. 石屋
图4.驼羊,石城
图5.太阳神庙 图6.山鹰神庙 图7.遥望 图8.游客们 因为是十一月,雨季即将来临。山上阵雨和阳光交替。气温高时,大汗横流。阵雨一来,又让人冷的发抖。草地里隐藏茪@种黑色的小飞蠓,飞起来 声 息,毫不引人注意。我在阳光下的草地上支起三脚架,拍了几张照片。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因茧u袖,胳臂朝向草地的一面竟然被咬的鲜血直流,很长时间止不住。到了晚上,双臂满是疙瘩。数了数,每一侧竟然有近70个包, 且一星期不退。好狠毒的小飞蠓。当年这些家伙大概也曾同帖r过印加的贵族与奴 们。但即使有现代文明装备,如 保护,也会因这原始的袭击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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