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说某人皈依基督信仰为“相信耶稣”。教会则会称一个人皈依基督信仰为“重生”。一个人相信了耶稣或是“重生”之后应该是一个什么状态呢？先让我们读一段经文：

    《约翰福音》第八章31~38节（真理使你们得自由）：
    31 耶稣对相信了他的犹太人说：“如果你们继续留在我的道里面，就真是我的门徒了，
    32 你们必认识真理，真理必使你们自由（ἐλευθερώσῃ）。”
    33 他们回答：“我们是亚伯拉罕的后裔，从来没有作过谁的奴仆，你怎么说‘你们必得自由（ἐλεύθεροι）’呢？”
    34 耶稣回答：“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们，凡是犯罪的人都是罪的奴仆。
    35 奴仆不能永远留在家里，子却可以永远留在家里。
    36 所以，子如果使你们自由（ἐλευθερώσῃ），你们就真的自由（ἐλεύθεροι）了。
    37 我知道你们是亚伯拉罕的后裔，但你们却想杀害我，因为我的道在你们里面停滞不前。
    38 我从父那里看见了什么，我就讲什么；你们从你们的父那里听见了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圣经新汉语译本；SBL Greek New Testament）

    （一）

    “自由”是这段经文里的一个重要词汇。根据使徒保罗的教导，自由指的是“基督里的自由”。有人用语文分析的方法提出，“自由”具有“不受限制/来去无羁”的意思。哲学家用另一种表达方式，“自由是人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意念作事情，不受外来力量的影响和限制”。社会学家会说“自由”是一种“生存状态”；譬如说“奴隶的生存状态”。从犹太人的历史看，他们曾经被掳至巴比伦，失去了“自由”，但是后来又被允许迁回原居住地。在耶稣讲那段话的时候，犹太人被罗马人统治着，他们虽然失去了许多权利（譬如国家主权），但至少还可以有相当程度的“来去/居住/旅行自由”；他们可以选择在犹大地居住，也可以选择去希腊人的地界居住；所以，那个时候的犹太人并不认为他们的“生存是不自由”的。

    我们可以注意到耶稣在这里把“真理和自由”联系了起来（“真理必使你们自由”）。然而，这个概念同当时犹太人对“自由”的理解相去甚远。

    先在此插入一段反思。这段经文中所提到的“相信了他的犹太人”同“耶稣的门徒”应该是很不相同的。那些犹太人对耶稣的“信”还只能说仅仅达到对耶稣的话有一些初步的回应而已罢了。所以，耶稣教导他们，“如果你们继续留在我的道里面，就真是我的门徒了”。然而，那些犹太人似乎并不理解耶稣说的这句话的意思，更不用说理解“真理必使你们自由”了。所以，那些被约翰称为“相信了他的犹太人”当场反驳耶稣，“我们是亚伯拉罕的后裔，从来没有作过谁的奴仆，你怎么说‘你们必得自由’呢？”。言下之意，耶稣说那些犹太人“是没有自由的”，那使得当时在场的犹太人无法理解和接受。那些犹太人认为他们是“亚伯拉罕的后裔”，是被耶和华上帝所拣选的；他们竟然还说他们“从来没有作过谁的奴仆”；他们认为他们是“自由人”而非奴隶。那些犹太人忘了本，忘记了他们曾是埃及人的奴隶，忘记了他们被掳巴比伦。他们非常自负，以为他们还有那么一份“安全感”。难怪施洗约翰曾经很严厉地批评犹太人那份虚伪的安全感，“毒蛇的后裔啊！谁指示你们逃避那将要来临的愤怒呢？要结出果子，与悔改的心相称。（《马太福音》第三章7~8节）”

    有研究哲学的解经家解释，与希伯来思想不同，当时以柏拉图为代表的希腊思想从“人皆求善的本性”这个观察/观点出发，他们发现人并不是自然而然就拥有自由的。在希腊人看来，假如人在生存中是追求善的话，那么，只有当人满足了这个善的追求以后，人才会感到“自由”。如果当人求善而不得的时候说某个人“拥有自由”是有疑问的。柏拉图指出，在现实生活中许多人虽然有“求善”的意愿/意识而不断地在“求善”，但又不知道“真正的善”，反而“以恶为善”，以“善的名义”追求恶，最后只能求到恶。人在追求之初觉得自己在追求善，结果却得到了恶，没有满足“求善的愿望”，这样的人在生存中的追求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从而这个人在生存上是不自由的。柏拉图认为，只有从真正的善的知识出发，经过追求而得到善，满足了对善的追求，才能拥有自由。而有些人之所以感觉在生存上没有自由，原因在于他们没有真正的“善的知识”。因此，生存上的自由是建立在真正的善的知识的基础上的。在真正的善的知识的引导下追求善并得到善，这才是“生存自由”。按柏拉图的话来说“占有真理（真正的善知识）乃是自由之道。把“真理和自由联系起来”是一个希腊哲学的思想。【注1】

    但是，耶稣不但超越而且颠覆了希腊哲学和犹太信仰。耶稣对“真理”重新定义，说祂自己才是真理，认识了耶稣才是认识真理，才是认识神。通过耶稣见证真理，才是认识真理唯一之路（参见《约翰福音》第十四章1~14节）。联系到《约翰福音》第八章31~38节，耶稣说“真理使你们得自由”，其实就是在说“我耶稣使你们的自由”。这真是一个颠覆人们观念的宣称。

    在这段经文里，耶稣要让那些犹太人认识到，因为“凡是犯罪的人都是罪的奴仆”，所以他们其实没有自由，他们生活在罪里！对比耶稣的话和犹太人对耶稣的话的重述，可以看到二种截然不同的意思。耶稣强调，人在黑暗中是拒绝光的，因此“人的生存状态”的事实是受“罪的捆绑”，人无法接触真理，因此没有“自由”，只能死在“罪”中（参见《罗马书》第六章）。那些犹太人无论作出何种努力，都无法改变他们“没有生存自由”的事实。从这个认识出发，“自由”就是摆脱“黑暗（或者罪的捆绑）”，而摆脱的唯一途径只能是知道什么是神的旨意（真理），从而使自己生存/生活在神的旨意（真理）的引导之下。神的旨意（真理）只能从耶稣（神的独子-圣子-基督）那里得来。

    耶稣说的“真理必使你们自由”也是神的一项信实的应许。因此，人们必须从信任圣子耶稣的应许开始，在那种信任中接受耶稣的恩典，认识耶稣的旨意（真理）。一旦圣子耶稣的恩典进入了人的生存/生活/生命以后，人就能与“真理”建立起一种亲密的关系，领受“真理---耶稣基督”的赐予，从而享受“在基督里的自由”。我们可以说，“自由”不是人通过努力而得到的，而是神的赐予。这就是耶稣说的“真理必使你们自由”了。

    虽然如此，但对于当时的那些犹太人来说，“罪的奴仆；死在罪中”并不是他们认知的一个事实。他们认为他们眼下的生存/生活是自由的，他们不是任何人的奴隶。他们无法理解耶稣对他们说“使你们自由”的真正含义。他们不理解是因为他们缺乏“死在罪中”这一个认知。耶稣接下来就进一步启示/教导人们去认识“真理使你们自由”；耶稣进一步从“死在罪中”这一个生存状态事实，指出“人和奴仆”的关系。“罪和奴仆”是一种内在的奴役；被罪奴役的生存状态就是缺乏自由的状态。这就是那些犹太人的现实生存状态：他们没有“自由”却“自以为拥有自由”。

    注1：参阅《The Collected Dialogues of Plato 柏拉图对话集》,by Plato（Author），Edith Hamilton（Editor），Huntington Cairns（Editor），Lane Cooper（Translator），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61）。王太庆翻译，商务印书馆出版，2004）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