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曾经远征印度参加抗日 这是父亲2012年底来信的两段: "我生于1924年,在1944年从成都的石室中学参加国民党的远征军到了印度。中美联合司令部。司令员是史迪威将军,付司令员是中国国民党的郑洞国将军。番号是宪兵独第三营、四连七班、列兵。执行地点是印缅公路巜印度雷多一经缅一昆明》战地医院的保卫,公路巡查、要地检查站,检查过往军、商车等。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同年9月18日从印度飞回上海。后到南京,又返上海期间担任宾馆保卫,机关保卫,日本汽修厂监督。46年6月复员返蓉。根据巜高中未毕业者返校读书,已毕业者可申请入大学就学》的政策。我还有一期(指高中最后一期)所以1946年下期仍回石室中学读完高中。1947年2月回雅安教书至解放。 人从小至老要经过成长学习求生的技能。参与社会活动等一系列过程,每一个阶段都不是容易的。说到成长要经过疾病寒热的困扰;说到学习要经过艰难困苦、早晚用功寒暑不易;说到工作有失败成功跌荡起伏。这一切说到底是为了活下去。说得再简一点就是争名夺利为钱为权。呈现在人面前的是酒色财气的追逐,豪华奢侈的炫耀。这就是一般人的实际人生。能够摆脱名利根据自身能力,社会环境,顺其自然的为人类社会尽自己一点微力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人有,但这种人不多,所以人与人之间(甚至于亲属)往往在名、利这二者中反目成仇,造成不愉快的事比比皆是。不足为怪。这也就是在有了物质文明后要提倡和加强的精神文明吧!实际在儒、道、释三教中都提倡要善,要与人为善。这是一个几千年都还没有解决的问题。" 今年5月初,爹爹将满90。在如今信息技术先进,网络四通八达,语音电话视频电话深入民间的时代,只有很少很少的人还在使用原始的纸笔进行信息交流,他老人家便是其中之一。从2012年开始年每年至少两封鸿雁从中国内地飞到美东问候女儿和关心孙子身体品德的健康成长及个人同题。基于父女间过去生活的不交接所以彼此是不甚了解,因此爹爹的来信除了回答我在电话上向他问的问题外也常常顺便谈谈他自己。 爹爹一生命运多舛,20岁时弃笔从戎满腔热血的要精忠报国。抗战结束后重返学校完成高中的课程,高中毕业后因家里无钱而失去了进一步深造的机会(其实他先前国民军的战友们有聪明远见之人是留在了城市并由国民政府资助上了大学的。当然人总是有得失的,也许因此他反而避免了文革的灭顶之灾)。在我半岁时父亲和母亲分手了,离婚后父亲便再未续取,令人心痛的是在他的母亲姐姐去世后,60岁时他便失去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儿子 一一 我的哥哥。 父母分手的原因主要归结为沉重的生活负担: 父亲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当时因为爷爷去世而且在乐山的全部家产在50年左右被党霸站,奶奶,父亲的大姐(姐夫也是意外去世家产被没收后)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娘家,都需要做中学教师的父亲供养,但父亲却被离职下乡,而父亲的大哥又因为是民国时期的军人在57年被劳教关押,留了五个孩子给大婶一人抚养,大伯被关押时,最小的女儿还在母腹之中。我还真不知道父亲他们是怎样渡过难关的,但肯定的是姐姐小小年纪便在父亲下放后不久由饿而病告别人间的。 母亲却是长女,外婆生了至少有10个孩子,中间的多数夭折,只留下二个还在念初中的弟弟和念小学的幺妹,外婆病重,外公49年前是做小生意的,早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做小学教师的母亲必须肩挑全家的日食住行。就在这样沉重的压力下父母额外的还有哥哥姐姐和我三张小嘴傲傲待哺。 父亲自来喜欢数学犹其是几何,因而被雅安中学的师生尊称为杨几何。可惜在反右后的1958年初被精简下放后他就再也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做过教学工作,从此便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干起临时工来养家糊口。父亲一辈子都是在穷愁潦倒中生活的。我七岁前如乒乓球般的在父亲家或外公家东一下西一下的寄养着,自七岁后才长住母亲家。尽管仍与父亲生活在同一城市,却因母亲对父亲的怨恨(夫妻离婚上没有孰是孰非,母亲的一生也不顺畅,只是不同的心境便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小小的我是不敢常去父亲家的,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再去走马观花的看看。14岁左右后每年一次二次的替父子俩打扫卫生,替我哥哥洗衣服,被子等。父亲却总不让我洗他的衣物,老是自己将脏的衣服随便泡泡水简单的清洗,以至他的衣物总有一种灰灰的不干净。小时候,是嫌父亲不爱清洁,现在知道他当时是不愿意让我更辛苦,因为从10岁开始我便开始承担了母亲家连我在内四口人的衣物清洗和家里的洗菜做饭及清洁卫生。 父亲自1977年恢复高考后至今近40年来父亲从未间断过在空余时给学生提供的无偿课外数学辅导:课程难度是从小学的数学入门到高考前的复习,而涉及的学生人数少说也是过千且先后有4代人曾得到他的数学上的教育帮助(父母解放初期的学生有年龄上大过他们的)。他这数十年如一日的事迹曾多次被地方报纸报道。对父亲而言辅导学生的功课不难,难能可贵的是无论学生家是贫穷还是富有他均分文不取,同时他的收入几乎不够他与我哥哥的生存,而且完全无力于病入膏肓的哥哥的医疗开销和营养补助(倒是母亲常常给哥哥一些药品并偶尔一些营养补给)。就连我也责怪过他不应如此行事。而他做出的解释是那些学生的家长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了一定的物质帮助。我便被禁了声。 由于父亲当年是代表中华民国抗日。从49年后的第一份工作开始,父亲就开始检讨着参加国民革命军的“错误”一直是被监督的另类,自然受到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在2012年民间有志愿者开始走访尚存于世的抗日老兵时,父亲的过去终于得到正面的承认,一向低调的他也不免想高调一下,所以在他收到这面锦旗的第一时间便立即请我朋友的儿子照了照片给我QQ过来。我知道因此他那从来不曾弯过的腰就更直了;而那颗本就骄傲的心也更有了被认可的自豪。瞧他一脸满足的笑,我也为您而骄傲,我将学习您那善良爱人的心,爹爹! 而我也才开始从父亲的信中开始点点滴滴的了解父亲的过去才知道父亲一辈子喜爱教育事业却不能从事,尽管他曾经的学生是那样的爱戴他。 在生活上他很贫穷,衣食住行都异常简单。除了课本、辅导资料、书籍外他一无所有。他可以把每月生活之外所有的钱全用去买书或送给小辈婚礼的祝福,也会为了民间组织给抗日老兵的一年几千块补助而满足万分,甚至还有打算留下他的部分给另外有更需要的老兵。但他的内心却非常富有善良,为人也异常乐观宽厚,无论贫困潦倒从未听他对生活有过任何抱怨。上天给予他的回馈是健全的身心:年近90却耳聪目明,写信写字不需眼镜还可以在计算机上读小说,日行数公里不在话下,在电话上闲聊还可𨂃出“我的身体我做主”的句子。在我的长辈中,他是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对话而不用瞻前顾后的朋友,长者,正能量的提供者。 写于2014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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