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无题

欢颜犹在林深处，笑语何消碧水边？
商贩吆声连古巷，曲终人散夜难眠。

海归前，我每次回国度假都会自觉不自觉地用审视的目光比较中美之间的文化差异。但多是以一个假洋鬼子的角度看世界，如果说家是一杆秤，则砝码更倾向于美国。这倒不是我的归属感因为久居国外而有了多么大的改变，而是“居住国为大”的理念鬼使神差般地作用在意识形态中，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

海归后，几年下来凡事都进行比较的执着开始有所松动，许多原先接受不了或嗤之以鼻的事情反倒见怪不怪了。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有人敢说它不是真理吗？也可以说我由最初的妥协到渐渐麻木，到现在的得过且过。

这次儿子回国探亲，却让我有了新的参照物，将一些被时间冲淡或泯灭的意识重新激活了。在此我不论孰是孰非，只是将客观事实白描出来，供读者自己玩味。

毋庸置疑，儿子回国，安排好他的衣食住行是我这个当爹的头等大事。儿子临走那天晚上，他的表姨一再邀请我们一家在某饭店吃饭，可谓盛情难却，于是约好晚上赴约。

白天我开车带儿子去了趟200公里外的和睦国家级森林公园。儿子玩的很开心，且兴致空前高涨，还赞不绝口地说这里堪比美国的落基山国家公园。晚上6点多一点我们回到沈阳，停好车看看离约定吃饭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就让儿子自己到他属意的理发店（他每次回国都在那里理发）理发去了。7点钟我们准时到了包房，主人非常热情，加之又是实在亲戚，我便自作主张地为儿子点了两道他爱吃的菜，其它的菜由别人补齐。

我点的第一盘胡椒牛肉粒一端上来，儿子就发现盘子里有个死飞虫，他当即指出来，而且当面质问服务员。如果是平时的我，把虫子挑出去就算了，不会“小题大做”。但此刻我就想顺孩子的意，所以附和着问服务员怎么办，其实结果如何我心里也没谱。服务员端起盘子看了看，然后放下盘子出去了。显然她因做不了主而去请示什么人了。过了一会儿，那个服务员回来说给我们换一盘。原先我并未期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因此感到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也许是我在国内呆久了，维权意识变得薄弱了，如果人人如我，社会风气一定会越来越糟。

接下来，我们有说有笑地边吃边聊天，但一个半小时后，还有两道菜没上来，而且这两道素菜是专门为了不吃肉的两个人点的，他们可是一直等着上菜呢。我是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发现一旁还没动筷﹑陪客的哥哥，于是喊来包房服务员问，我们的菜呢？她看了看菜单后，说帮我们催一下去。谁知出去十几分钟后回来告诉我们这两个菜都没有了。我说为什么，她说大白菜没有了，芥蓝也用光了。

“第一盘菜里有虫子，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菜也不早点告诉我们，岂有此理？”我质问道。

这事已经引起了众怒，大家异口同声指责那个服务员。

“对不起”，服务员连声道歉。

我心一软，想算了吧，于是随口说道，再点别的菜吧。但平时非常善解人意的儿子却一脸严肃地对服务员说，找你们经理来。那个服务员愣了一下，转身出去了。这时孩子的表姨小声对儿子说国内没有这样的，先看看经理怎么说。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深蓝制服的美女经理走过来，满脸堆笑。

“我们的菜呢？快两个小时了才告诉我们没有了，而且第一道菜就有虫子，你看这事怎么办吧？”我语中带气地问。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你们想吃点什么菜，我尽量满足你们。”女经理回答我。

“不要了，我们走。”儿子起身准备离开。

“算了，你随便加两个菜吧。”哥哥说道。

“拌个凉菜，一个酸菜汤。”看经理的意思是要补偿我们，于是我赶紧报出两个比较便宜的菜打圆场道。当然这样换也是权宜之计，原来的蒜蓉芥蓝和老汤炖白菜豆腐是两个等菜人的偏好，而这样一来，他们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儿子看看我，没说什么，重新坐下了。

美女经理说了声谢谢，就和服务员一起离开了。

“记得上次在芝加哥，也是因为装汉堡的盘子里有个虫子，服务员二话没说就给重新上了盘新的，而且没收钱。”孩子的表姨自言自语道，显然她开始反思两者的差别。

经孩子的表姨一说，我也依稀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三年前，我们邀请她来美国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我们一起从南部儿子的学校返回芝加哥的路上发生的一件事情。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美国，商家做错了事就一定认，而且认得很彻底，否则受伤害的一方会不依不饶，诉诸法律，最后难堪的还是你自己。因为美国社会有健全的法律，而且事无巨细。客人一旦投诉，损失的就不只是几个菜钱。而且打官司既要花时间又要破财。久而久之，人们就养成了一种下意识，破财免灾。而这种消费价值观慢慢变成了习俗。

在中国，各行各业都存在许多法律漏洞，钻空子成为一些人的第一选择，使得一些不法商人侥幸心理泛滥，得过且过，加之消费者维权意识薄弱，因此许多大到违法乱纪，小到与吃喝拉撒相关的事情即便发生了，也多是民不举，官不究，大事化小，敷衍了事而已。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可谓司空见惯，即便是违反公德和社会秩序的事情，人们也多是见怪不怪，事不关己，少说为佳，任其自由泛滥。如此下去社会风气会如何发展呢？

仔细想想这种认识上的差异和大相径庭的处理问题方法，是文化和成长环境不同造成的，也可以说是法治健全与否所衍生出来的社会问题，有些更是文明社会里的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