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凭借电影《我不是潘金莲》夺得第53届金马奖最佳导演奖,“潘金莲”这个热门IP再次引发网友热议。
《金瓶梅》其实还是一本百科全书。
提起《金瓶梅》,大多人都说称其为“天下第一淫书”。但《金瓶梅》还有九十多万字是描写社会生活、民间百态的呢。
如鲁迅先生所说,“然《金瓶梅》作者能文,故虽间杂猥词,而其他佳处自在,至于末流,则著意所写,专在性交,又越常情,如有狂疾。”
当所有人的眼球都紧盯着《金瓶梅》的“情色”主题时,书中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主题往往被忽略了——“金钱”。小说所处的时代正是商品经济迅速崛起的明代后期,里面关于金钱也是特别重要的话题。其实,《金瓶梅》姓“金”不姓“黄”,它除了情色,还有很多值得现代人学习与借鉴的“生意经”。
说到《金瓶梅》里最会做生意的人,西门庆当选或许让很多人大跌眼镜。在普罗大众中,这位流连花丛的色欲小人,竟然有着超强的商业头脑,过着一边纵情声色,一边赚钱的生活。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一个问题:西门庆到底多有钱呢?
据《金瓶梅》小说第69回记载,媒婆文嫂是这样夸耀西门庆的财势:“开四五处铺面,缎子铺、生药铺、绢绸铺、绒线铺,外边江湖又走标船,扬州兴贩盐引…家中田连阡陌,米烂陈仓,赤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光的是宝…端的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当然,单凭三姑六婆的闲聊并不可信,在小说79回西门庆纵欲过度要挂掉前,他向陈经济嘱托后事时,才明明白白把所有家底都晒了出来:缎子铺五万两本钱,绒线铺六千五百两,绸绒铺五千两,印子铺占用银二万两,生药铺五千两,松江船上四千两,还有一些别人欠的高利贷,约合六七万两白银,还不包括对门并狮子街的两处房子。
按照实际购买力,明代万历年间1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今天的人民币200元,1钱银子合为20元,1分银子合为2元钱。这样算下来,西门庆死前是名副其实的“千万富翁”,手里还握有房产。除了可能是从老爸那里继承的生药铺外,剩下的六万多两都是西门庆赚的,平均一年赚一万两(合为现在的人民币200万元),增速惊人。
但西门庆原本只是个“破落户财主”,全部商业资产只是个生药铺,后来却摇身一变成为“山东第一个财主”,厉害了word哥,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吴神仙”曾给西门庆看相,说他“一生多得妻财”,因此,西门庆的原始资本的累积离不开女人。西门庆娶妻纳妾的标准是:财貌双全。他一边流口水地盯着女人的脸庞,一边盘算着女人的钱袋。最典型的例子,是娶三娘孟玉楼、六娘李瓶儿。
孟玉楼是布商杨宗锡的遗孀,西门庆娶了她,顺便接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南京拔步床两张、衣服四五箱、金镯银钏、上千两白银、梭布两三百筒,合计为白银几千两,相当于今天几十万元。这对于事业发展初期,手里缺钱的西门庆,真是一笔天降横财,一向看脸的西门庆连孟玉楼的人都没看见,就满口答应,搬嫁妆时,他生怕人手不够,派出家中的仆人、借来一二十个军卒,大白天上演了一场“打劫”,把杨家的财产都搬空了。
接着他又娶了好友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谋取了一笔更大的财富。李瓶儿准备嫁过去时,资助了西门庆两百两银子修房子、建花园。到后来李瓶儿正式入门,西门庆又“雇了五六副扛,整抬运四五日……(嫁妆)都堆在新盖的玩花楼上”。娶了李瓶儿,大大增强了西门庆的经济实力。
之后,李瓶儿生了儿子,与当地的财主乔大户结了娃娃亲,两亲家很快合伙经营,先是去扬州贩盐,然后各投资五百两银子,开了家缎子铺。之后,西门庆便又开设了绒线铺、绸绒铺、印子铺等等,这些买卖的原始资本,都打着李氏、杨氏等女人的烙印。
有了雄厚的原始资本,西门庆正式开始了他的财富扩张之路。西门庆的生财手段主要包括经商获利、放高利贷、官商特权、做官受贿,其中,既有合法经营牟利,也有非法所得。
在做生意上,西门庆尤其擅长“贱买贵卖”,不能否认,这也是当代市场经济的内在规律。话说有个湖州姓何的客商,因有急事要回家去,有五百两银子的丝线要脱手,西门庆硬把价钱压到四百五十两。收货后,他利用狮子街的两间门面房开起了绒线铺,雇人染丝发卖,“一日卖数十两银子”。
不过,西门庆做买卖并非专捡便宜。花大舅来介绍一笔生意,有客人的五百包无锡米急着要出手,西门庆却拒绝收购,认为这些大米肯定会愈发跌价,不捡这样的“便宜”货。
除此之外,西门庆还搞起丝绸贸易,派人到产地直接采购,自家运回销售,减少中间商的盘剥,货物成本大大降低。比如在杭州花一千两银子买回丝绸,以三万两的价格卖出去,升值整整30倍,这比在现代做什么海淘、代购赚钱多了。从湖州运回十大车缎货,“直卸到掌灯时分”,价值一万两银子;从杭州运回的货物“连行李共装二十大车”,应值二万两,这算是西门庆商业经营中获得的最大一桶金了。
同时,西门庆在经营管理上也有一套手段,因是与乔大户合资开店,订下合同,规定“如得利十分为率:西门庆分五分,乔大户分三分,其余人三分均分”。股东得了大头,同时也照顾到伙计(经营者)的利益。因此,缎子铺开张的第一天,“伙计攒账,就卖了五百余两银子”。每位伙计一天进账几百元,笑得合不拢嘴,积极性高涨。而最大的赢家是西门庆,他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金莲在一旁帮忙捶背,便一日便赚了四五千元了。
以上所说的一定程度是“你情我愿”的合法买卖,但鉴于西门庆是商人兼官吏的双重身份,他常常借助手中权势及官场关系来赚取大量的金钱,而这是非法的。
一是借官生财。早在做提刑官之前,“结交官吏”“说事过钱”已是西门庆驾轻就熟的获利手段。扬州盐商王四峰因事入狱,送上两千白银向神通广大的西门庆求助。西门庆派人到京城向蔡京说人情,王四峰因此获释。刨去跑关系的费用,西门庆至少获利一千两,相当于现在20万元。这样的勾当随着西门庆的权力越大,索贿受贿、偷税漏税等愈发常见。
二是非法借贷。西门庆开始捣鼓金融行业,将自己的钱拿出去放高利贷,给做香蜡生意的李、黄二人放贷一千五百两白银,“每月五分行利”,按当时的《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而西门庆的5%月利息相当于60%的年息,远远超过律条规定的3%,如此高昂的利息,简直是分分钟榨干你的吸血鬼啊。
当然,李三、黄四本来从别处也能借到月息五分的钱款,但考虑到西门庆是衙门中人,除了借钱,还可以依仗他的势力,因而选择了西门庆。
除了“开源”(拼命赚钱)外,“节流”(省钱)也是西门庆的生财妙方。
对待妻妾,西门庆相当吝啬。除了保证较高水平的衣食供养外,他很少再给她们买东西,对“最爱”潘金莲也只是买过两回珠子和一张价值六十两的床。而且这张床是西门家的固定资产,潘金莲被逐时,还不能带走。还会计较因为金华酒的价格昂贵,让仆人掺着廉价的茉莉酒在家庭聚会上一起吃。
“铁公鸡”西门庆每次出门,身上不带超过几两银子,酒肉朋友问他借钱,他一口答应了,但却不能从兜里拿出来。他的理念是,钱应该花在生意上,要不断地滚动和增值,“(银钱)兀那东西,是好动不喜静的,怎肯埋没一处,也是天生应人用的。”
西门庆最舍得花钱的项目是给官员送礼,但这也是为了他的生意做好的铺垫。他深谙政治投资之道,层次丰富,架构完善。每次在官员身上花钱,心里都有一个“投入—产出”比公式在时刻运算。
以上种种,表明了虽然西门庆是好色之徒,但也不妨是一位精明的生意人。“贱买贵卖”一直都是商业经营的铁律,西门庆在药材、绸缎生意上盈利,靠的的确是值得大家借鉴的自主采购、调动员工积极性等手段。
不过,当财富累积越多,西门庆却过分相信金钱的力量,并开始心高气傲。当吴月娘劝说他要发起善念,广结良缘,少干几件贪钱好色的事时,西门庆傲娇地说,金钱能迷惑西天佛祖,买通十殿阎罗来保佑儿子平安,想干啥都可以!三刚说完这些话的西门庆,不久后,唯一的继承人小儿子夭折了,爱妾李瓶儿病亡了,自己也因纵欲过度,快要死了。
总体来说,西门庆的形象是复杂的,他是处于上升阶段的明朝新兴商人的代表,会看风向,善于经营,手握权力和金钱,是人生赢家;可过度追求金钱和名利,不分日夜地榨取金钱和女色,给了他们奋发进取的动力的同时,也导致了他们的毁灭。
这一切似乎在说明一个道理:月盈则亏,物极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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