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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申時行: (社論) 中國土地制度的改革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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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問題是中國三千年以來﹐世界一千年以來的核心經濟和政治問題。 有三個互相
聯繫的方面﹐一直在循環: 一。\"有\"問題﹔二。\"效率效果\"問題﹔三。\"社會影響\"
問題。
三者之間﹐起決定作用的是第二個和第三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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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第二個問題開始討論。
\"效率效果\"有三個指標:一。土地的面積﹔二。人的勞動﹔三。工具。其它還有土地
和人勞動的質量﹐以及天文地文因素﹐不勝枚舉。
中國三千年以來的歷史﹐世界一千年以來的歷史﹐其經濟發展方面﹐主要是圍繞這
三個方面走的。在機器工業出現以前﹐农业工具的進步在中國宋元時期﹐已經達到
高峰。如宋元的中國鐵犁﹐基本已經沒有繼續進步的可能和必要。農業勞動技術﹐
土地的面積﹐也基本沒有繼續大提高和大增加的可能。中國歷史的兩個黑暗時期﹐
一個發生在隋唐以前的幾百年(五胡亂華)﹐一個發生在明清幾百年(五蠻亂華)﹐兩
次都嚴重阻撓(同時也促成)了中國社會﹐政治和經濟的大躍進。
宋元時期﹐從中國開始﹐在世界範圍出現了機器工業。但是﹐到目前為止﹐機器工
業對農業的影響﹐基本是有限的比延伸,而不是指数延伸。延伸的途径,基本是以前
的很多必須由人做的事﹐現在可以由機器做。但是﹐按單位面積產量攷察﹐基本是
漸變﹐不是頓變。當今的單產﹐只比宋元高了二三倍﹐並沒有高一百倍。比較當今
世界最大的兩個農業生產國家中國和美國﹐中國和美國的單產﹐基本一樣﹔中國甚
至更高。但是﹐中國的農業技術﹐至少在使用機器質和量兩個方面﹐離美國還有差
距。
明顯的結論是機器工業對農業進步的作用﹐至少在單產方面﹐是有限的。在可以預
計的未來﹐這一點不會有根本改變。
那麼﹐機器工業唯一能夠根本改變的﹐是以機器代替人的勞動。當今一個人﹐使用
机器人﹐可以干三百年前一百個人干的活。比較中國和美國的農業﹐在美國﹐過去
有幾百個人的村莊﹐現在只有幾個或十幾個人。在中國村莊﹐人和以前一樣多。就
是說﹐機器工業能夠節約的﹐是人力,人的勞動。
以此觀之﹐目前正在討論的農業土地改革方案﹐就沒有明確的目的。我們要問﹐我
們究竟是要提高單產? 還是要節約人力? 提高農業單產﹐按目前的技術是不可能的。
節約農業人力﹐按目前中國人口的數量﹐是沒有必要的。
其實﹐工業方面﹐目前很多方面﹐有類似的兩難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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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分析第三個問題 -\"社會影響\"。
世界﹐尤其是中國的土地問題﹐從來就不是純粹的經濟問題。三千年以來作為人口
的主體﹐農民﹐從來決定中國的政治發展方向。中國社會的這一特徵和特點不會永
遠繼續﹐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根本改變。它正在改變﹐但是﹐改變還沒有正﹐
順﹐成。
三千年以來的所有能夠自我鞏固的政治國家﹐對中國農民都有一個根本保證﹐就是
讓他們有事做﹐有飯吃。推倒歷代中國王朝的﹐绝大多数是沒有事做﹐沒有飯吃的
中國農民。國民黨之敗﹐共產黨之勝﹐就在於此。
中國還有八九億農民。其中一小部分﹐正在向工人轉變﹐或者說正在開始做工業工
作。但是﹐大規模的轉變﹐還剛剛開始。中國農民之所以能夠忍受遠遠低于工人的
生活水平﹐很大程度是由於他們自己對土地的所有﹐使他們能夠相對容易的抵禦工
人必須忍受﹐很難抵禦的生活風險。工人沒有了工業工作﹐生活就沒有著落。農民
沒有了工業工作﹐還可以做農業工作。
明顯的結論是﹐考慮土地問題﹐必須考慮社會影響問題﹐必須考慮農民的生活問題。
在中國﹐誰不考慮農民十年﹐幾十年的生活問題﹐誰就是自取滅亡。甚至考慮不周﹐
都是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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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問題 - \"有\"的問題﹐至少對於中國農業﹐目前已經不是最根本的問題。農業
已經不能決定中國經濟發展的速度和方向。因此﹐分析考慮目前的土地改革方案﹐
主要是要分析它與第二和第三兩個問題的聯繫。
首先﹐搞不搞股份制度﹐搞不搞私有制度﹐都不會大幅度提高農業土地單產。
其次﹐股份和私有制度﹐必然會使相當一部份農民﹐可能有三億至五億人﹐在未來的
十年或幾十年內﹐喪失他們對土地的所有。
第三﹐這些人中的大部份﹐將沒有真正完成由農民向工人的轉變。如果說舊工業人口
有一定的福利制度﹐可以在他們生活沒有著落的時候﹐給他們以一定的支持的話﹐那
麼﹐這些新工人﹐卻沒有這樣的支持。
第四﹐這些人也沒有機會重新做農業工作﹐因為﹐新的股份或私有農業﹐其經營方
式﹐必然是市場和工業方式。工業出現問題的時候﹐新農業几乎肯定也會出現問題。
工業沒有工作的時候﹐農業也會沒有工作。
綜合第一至第四﹐搞土地股份和私有制度﹐對中國沒有明顯得好處﹐只有明顯的風
險。
那麼﹐不搞土地股份或私有﹐對中國有沒有什么壞處?
首先﹐它不會損害中國的工業發展。目前的工農差別﹐足以吸引最好的農民當工人。
而且﹐他們的勞動價格一定會大大低于舊工業人口。而創造農業人口剩餘﹐為工業
提供便宜工人﹐是股份和私有唯一的明顯好處。但是﹐中國工人﹐已經便宜得不能
再便宜。再便宜﹐就會損害工業人口的再生質和量﹐損害工業發展。
其次﹐不搞不會有壞的社會影響。目前﹐中國農業人口沒有搞股份和私有的要求。
工業的發展﹐還給他們提供了補充生活來源。如果能發展農民參與工業的活動﹐還
會逐漸縮小工農差別。
綜合第一和第二﹐可以說﹐目前不搞土地股份和私有﹐對中國沒有明顯壞處。
比較所有六點分析﹐我們可以知道﹐搞土地股份和私有﹐對中國宏觀社會﹐沒有大
好處﹐只有大壞處。不搞﹐對中國﹐沒有大壞處 - 但是﹐還有一個沒有說到的大好
處: 即 -
目前中國農民對自己土地的所有也許不能讓一些人發農業大財﹐但是﹐中國農民足
以摧毀任何剝奪和破壞他們基本生活條件的任何力量。不管是一九五七年也好﹐
還是一九八九年也好﹐沒有農民的支持﹐共產黨都未必能夠過關。既使土地股份和
私有能使一些人發財﹐這樣的財﹐恐怕是不能\"有\"﹐不能夠享受和傳之子孫的。我
們幾乎可以聽得到﹐幾乎可以看得到即將到來的雷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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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
毛主席和周總理過去多次告戒蘇聯同志﹐\"你們在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可惜俄國
人沒有當好話聽。如今﹐中國左右之間的分歧﹐可能已經談不上親者﹐因為你的親
者可能就是我的仇者﹐所以我們左派只能做到仁至義盡。希望左右共產黨人﹐都能
夠認識到﹐搞土地股份和私有﹐不管是對是錯﹐至少在目前和中短期的未來﹐是我
們沒有必要冒的風險。想發財的人應該知道機會不大; 而且,為了那一點錢﹐ 也沒
有必要拿自己的一切做賭注。這是到了台灣的國民黨都知道的。
如果一定要搞土地股份和私有﹐也要等到城市具備給新工人提供足夠工作風險支持
的時候﹔或者至少等到農業人口減少到一定比例以下的時候﹔最好当然是等到工業
和農業的生產效率效果接近的時候。一些同志要發財﹐等等也無妨礙。
當然﹐\"有\"土地的心情我們都可以懂。美國南方一些沒\"有\"的窮人和富人﹐直至今
天﹐最高的理想仍然是\"有\"自己的一個農業莊園﹐可以自己種田﹐養牛養羊。他們
認為這才是真正的資產﹐可以傳之子孫﹐子子孫孫永保用。台灣南部有很多人有類
似的感情。
右派\"同志們\"﹐要實現你們的理想﹐你們要學會等待。要有耐心。如果弄翻了船﹐
我們左派\"同志們\"既使是你們的仇者﹐到時候也快不起來。正如我們看蘇聯翻了船﹐
也笑不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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