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地碾磨岁月《六》一根面 今年我排戏,导演给我两个角色,这两个角色都显出对人生的无奈。杨老板求婚不成摆摆手走了,那个二战老兵十八岁时到中国云南,被日本飞机炸断了一条腿,从此一瘸一拐地走在人生道路上。剧组是新成立的,开始不熟大家客气,最近给我挑起了毛病,说老潘你演的是人生无奈角色,怎么还是笑哈哈的。我恍然大悟,原来没有入戏,要学会进戏出戏。 演戏演杨老板常会让我回忆起刚来美国时奇特的打工岁月,说起奇特是因为我在妹妹的日本面馆做寿司受到特殊照顾不算正式打工。当时美国的日本餐馆没有大陆客人,那时大陆人还没有吃日本饭的经济实力,有一些工作稳定的台湾人来吃。有个台湾人是邮递员,他特别爱吃生切的鱼片,喜欢同我聊天,我猜是想让我把鱼片切大一点。他说每次来看到潘先生刀法这么熟练,就想问潘先生原来在大陆是干什么的?我想都没想就说我是解剖学教授。他又问潘先生是在哪个医学院高就?我说当然是协和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到了老年的时候,能上台演演自己过去的岁月估计这样的机会一般人碰不到。我呆的这个剧组有作家写出优秀剧本,有人安排耶鲁排练场地和演出场地,有专业话剧导演手把手教,有专门机构计算时间算作“志愿服务者”。志愿服务者对我个人来说是个新概念,实际上是美国量化统计的一个重要指标。对成年人来说,如果驾驶严重违规,法官判为社区服务若干小时可免去入狱或者提前出狱但要为社区服务若干小时,这时戏剧机构可出具排演小时证明算作为社区服务。对于学生来说更为重要,学校常用志愿者服务时间来筛选评价录取学生。更重要的是我的老母亲年轻时唱晋剧后来因为战争停止了,她能亲眼看到我在台上演自己的岁月会是多么的开心。 我来到剧组第一个见到的是邢之笑,耶鲁动物学家,他那个样子我可以一辈子不忘。我问他是哪里人现在干什么?我猜他爱吃面,于是就自我介绍,我是美食家,希望以后多联络感情,我特别爱做面。之笑说他就是憨厚,陕西人,大家看着他觉得温暖就行。我对之笑说,除了安徽外,我算半个陕西人,说起话长要看我在陕西的文章,黄河滩,大荔,朝邑,空工院,西安通校,都有我的岁月。岁月无情人有情。我和之笑策划着为剧组搞一顿面条大餐,之笑说他有压面机大锅,几十人吃没问题。我说这样吧,之笑你准备陕西面的各种佐料,我来拉一根面。 我没吃过一根面,也没有做过,有这样的想法是看到网上疯传的一根面小哥的拉面视频,他那随着节拍拉面动作引逗了无数观众,我在家里练了起来。我按着录像摸索着和面醒面盘面,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一直搞不懂的是,不管面的形状好不好看,粗细是否均匀,下到锅里一样的好吃,我不敢相信是我做的面条。但一个人拉我实在不敢保证能供上几十人吃,因为超级好吃每个人会胃口大开。我对之笑说,还是你来吧,上压面机,我最后拉面表演一下。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们的排练日臻成熟,之笑突然宣布在愚人节当日请全体剧组同仁排练后到他家吃地道的陕西面,保证不忽悠大家。之笑起初还统计人数,后见人太多,不统计了,决定鼓足干劲把吃面大旗一人扛起来。我们到的时候,之笑已把一盘盘黄瓜条黄豆芽准备好了,还有一大盆肉末炸酱,我拿出自制的茄鲞萝卜干助兴。之笑说,第一锅是陕西地道的油泼辣子面,不要沾酱,第二锅是菠菜炸酱面,还有第三锅,第四锅,这时我看到十几人扑向餐桌动作特别像我在连队食堂的战士抢饭。 我准备了一盆头天盘好的面条,这时该出场了,一根面大战在即。我先若无其事地选择灶台最佳放盆距离,接着来几句开场白压压激动的神经,在大家的吆喝声中我左手试着一提面,啊,拉起来了,我迅速地把面头传给右手接着扔进沸腾的大面锅里,随后我加快左右手传递速度,只见面条像一根细细的白绸带自己往锅里钻,如有风会飘起来,我又成功了。 第二锅拉得更好,几乎没有断,不过已没人观看了,都在抢面呢。 04/05/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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