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叶子在她的“童年拾贝 – 四川印象”一文给我的回贴问了我这个问题:“坏坏妈,什么时候也能读到你对山的回忆?”。还真让我动了念头,写点什么吧,就算写不好,也不要紧,试一试,自己给自己这么鼓劲来着,就绉出了这么一篇。
跑,始终是贯穿自己从天真烂漫的童年到人到中年的生活中一条婉转绵延的线,细细长长的,弯弯曲曲的,牵着我的心,牵着我的梦。 童年时代是在群山环绕的偏僻的贵州山区里度过的。我很小的时候,也就一岁多,随被划分成右派的父母一起放逐到父亲的农村老家,一个很小的,山靠着山,山连着山的小村 --- 关上村。从记事起,从没有怀疑过那里就是生我养我的的地方,父母也从没有提起过我们曾经有过不一样的生活,虽隐隐约约感觉到我们家和别的人家好象有些不同,但那时幼小的我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能力去琢磨为什么。 深深的记得,上学后,飞奔回家是我对小学一,二年级时最多的记忆。学校依山而建,立在半山腰,从学校能看见在山坡底下的家,路程不远,可是对我来说那是很漫长的一段路,途中,要经过好多户农家。每天放学后,为躲避在回家的路上不时传来的“狗崽子”的叫喊声,并偶尔拌随而来的石子,树枝,或是烂水果的袭击,最后的下课铃一响,把心爱的书包抱在胸前,憋足一大口气,攒足了劲,撒开腿就往家里跑,直到看见守在家大门口张望的外婆,突突跳的心才放下来,脚步也才慢慢的缓下来。 当然也忘不了小时候漫山遍野的,无拘无束的疯跑。不上学的日子,是轻松快活的。和几个要好的伙伴结伴上山打猪菜,砍柴禾,采磨菇,摘野果,很多时候都是你追我赶的高兴的跑着。拎着一个自个家手编的粗糙的竹篮,篮里是一把镰刀,光着脚,甩着两根小辫,田埂上,山里的小路上都留下了我们欢跑的身影。在深山老林里,有时喜欢恶作剧的伙伴,一句:“鬼来了”或“狼来了”的尖叫,会让我们慌不择路的一路狂奔,直到跑到自认为安全的地带为止。还有,在山里,蛇是常常见到的,见多了各样的蛇,也就见怪不怪了,碰到了,绕道而行,只要不去招惹它们,不要跑动,大家也就相安无事。可对于响尾蛇,听说的多,见到的少,都知道它的厉害。可有一次,狭路相逢上了,伴随着“嘶,嘶,嘶”的声,然后就是一阵“趴,趴,趴“的响动,大家都知道碰到真家伙了,赶紧屏住了气,蹑手蹑脚的想“逃跑”,可不知谁还是弄出了响声,惊动了漫游的响尾蛇“大侠”,开始对我们穷追不舍。我的天,赶紧逃命吧!什么也顾不得了,吃奶的力气全部用上了的百米冲刺速度,穿过荆棘,穿过树林,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跑的快些,再快些。当时那速度,没准能破全国小学生百米的记录呢! 1979年,也就是我们全家被放逐农村十年后,父母平反了,恢复原职,举家搬回了县城。对父母来说,似乎生活的轨道又接回到了十年前的断截处,可对我来说,那样的变化太大了,要离开那些天天伴随我的山,我的伙伴,心里是那样的不安和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城里后,很多东西不懂,担心不知道怎么去应付。但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可以在城里上中学了,正好是上初一的年龄,因为关上村是没有中学的。 当时好象有些照顾的成分,分配给父母一套三室一厅的新房,是父母的下属单位 种子公司的。种子公司位于县城的边缘,走到城里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公司占据了一座不是很高的山的半边,有着近乎是圆形的两米来高的围墙分隔和外面不相干的地界,入口处是两扇让人有点生畏的大铁门,大铁门的边上是办公大楼,家属楼建在半山腰,山顶上是好几溜厚墙厚瓦的种子仓库,排列有点象“门”字形,中间是一块巨大平整的水泥灌注的晾晒种子的场地,每个仓库周边是宽宽的过道,屋檐也是加宽了的(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仓库的屋檐比普通房屋的屋檐宽,现在想想,可能是为了防潮,因山区多雨的缘故),这些加宽了的过道,成了我日后初中三年晨练用的不规则“跑道”。 离开了山,进了城,随心所欲的疯跑,已不适时宜,城里兴的是早锻炼。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还是想跑,发自内心的,毫无功利的,不为任何集体的。跑,只是为了自己,也许有些是为了那些让我思念的山和伙伴的成分。从此,不管是天冷天热,刮风下雨,每天早上在不要任何人的催促下,自觉自愿的起床,按时到山顶上沿着仓库周边的不规则“跑道” 晨跑,现在回头看,还真有点夏练三伏,冬练九寒的意思!很喜欢静静的清晨,没有干扰,甩开胳膊,迈开大步,自个儿欣赏着自己有节律的跑步声。跑完了步,再读一阵子的书,或背一些英语单词。这一跑一读,就是三年。这其间,偶尔也会有同住一个家属楼的小伙伴加入我的行列,大多数都是因在父母的“谁谁谁天天锻炼的”鼓舞下偶尔为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小伙伴那时也许会在背后嘀咕:“瞧,那谁谁谁多傻啊!”。 进城三年后,幸运的我,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 都匀一中。又要进城了,是更大的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