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 在海外求学期间,南来客也曾收过几位洋弟子传授中文。从小处说,为出生不久的南二世挣多少奶粉钱;从大处说,为弘扬中华文化尽绵薄之力。 其中一位弟子是史蒂夫。 当时有位女士打电话过来,说想请中文老师,给她先生和儿子父子俩上课。 说好束修以及时间地点,南来客开始送教上门。 一个周二的傍晚,南来客如约来到史蒂夫家。那是一栋带室外热水游泳池的花园洋房,周围都是有年头的豪宅。南来客推开铁门进入花园,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白人男士,伸出右手自我介绍, “史蒂夫。” 从此开始了一周两次、每次两节课的中文教学。史蒂夫父子成了同学,从“你好”正音开始,跟南来客学了两年中文。南来客则跟史蒂夫建立了亦师亦友亦关系。 对南来客来说,史蒂夫绝对的个好学生。且不说人精明,这学习态度就大可称道。家教行规是按劳取酬。穷学生当家教,最怕上课前接到电话说因故取消上课,事关不上课就没钱拿。史蒂夫有事没事都不缺课。史蒂夫有事来不了,南来客可以给他儿子单独上课。碰上有一次来到史蒂夫家,史蒂夫说,圣马科斯有栋房子装修完工,想去看看,如不介意,跟他跑一趟如何。圣马科斯不远,风景如画,兜兜风何乐不为?南来客欣然从命,上了史蒂夫的宝马。一路上,史蒂夫边开车边聊,驾驶学习两不误,而南来客知道并非史蒂夫学习中文热情高涨欲罢不能,那是学生体谅老师不易有意为之。 史蒂夫是个刑事辩护律师,整天跟刑事嫌犯以及检察官打交道,诙谐幽默,牙尖嘴利;学中文活学活用,举一反三,现买现卖,常常把学到的片言只语与自己的具体工作有机地结合起来。 学完 ”太多“ 及 ”太少“ 的用法,史蒂夫造句感叹说:”现如今lawyers 太多,criminals 太少。” 又一日,史蒂夫请教老师 “bad guy“ 中文怎么说,南来客告诉他以后,史蒂夫笑道,“我的 clients 都是坏人。“ 尽管客户都是坏人,史蒂夫作为律师非常敬业,全心全意为坏人服务。谁叫自己干这行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客户有罪与否自有法官或陪审团来判,辩护律师的责任不就是凭三寸不烂之舌替客户开脱嘛。史蒂夫是个优秀的刑事辩护律师,深得坏人客户的好评。评价留言栏中不乏一流律师、万分感激、重罪得以从轻发落等词语。没得满分是因为有个坏人怨天尤人,声称数千元打了水漂,落了个二十年徒刑,还不如找个法庭指定律师,并且指责史蒂夫跟检察官称兄道弟。史蒂夫回应说此人前科累累、证据确凿,律师已将法律、选择及利害逐一说明,此人一意孤行,怨得了谁?走笔至此,南来客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写作室当助教遇到的一个美国大学生。那位小姑奶奶作文拿了个D,不服气,请南来客帮忙并评理。南来客接过大作一看,一如后来在文学城几曾回首论坛见到的白云蓝天君“世界上知道毛主席伟大的人不多,其实不少“的名段,文理不通。南来客耐心讲解了半天写作要领,小姑奶奶硬是不知所云,口口声声,“That stupid guy gave me a D...." 南来客打断她的话说,“那stupid guy 为什么给你个D 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把我刚才说的整理一下交上去,怎地都能拿个C了。” 不过,史蒂夫说自己的客户全是坏人,有点言过其实。总有冤假错案吧。史蒂夫就碰上过一个蒙冤多年的客户,帮他打赢了官司,名噪一时。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有时一人行也未必没有我师。教学相长,南来客教史蒂夫中文,也从史蒂夫处学到不少东西。比如 “ I never rob the poor“。这话就像毛主席语录,南来客听后铭在心。又如,“行内有句话:当律师可以不懂法律,不可不认识法官” (当然,也不可不认识检察官)。 南来客教学之余,还在各级法庭兼差当翻译,有时在法庭跟史蒂夫不期而遇,学生总会热情地用汉语大声打招呼:“你好。最近很忙吗?我很忙,“ 末了还不忘转身对法庭书记说,“ Take care of my teacher." 有次上课,南来客告诉学生自己次日要到附近某城法庭当翻译,史蒂夫说审案法官是老熟人,要老师给他带个好。 法庭重地,不好造次,南来客一直没机会替史蒂夫问候法官大人 - 直到判案后。 当事人一方是中餐馆老板。餐馆叫什么帝园之类的。那时餐馆冠名时兴以跟帝国皇家有关的字眼开始,以“园”结尾,有点像文革起名,到处是东红向阳。 判完案,只听法官对华人当事人说, “上过贵餐馆,味道不错。“ 法庭上下都笑了。法官接着谢过翻译。 南来客脱口而出, “法官大人,史蒂夫某某问候您。“ 再不失时机加上一句, “他是我的学生。“ 初识史蒂夫时,学生正当年富力强。上一次见面是数年前的事,地点在法庭,史蒂夫已经一头白发,老态毕现,不过言谈中仍流露出好斗及幽默。见到南来客,史蒂夫眼睛一亮,伸出右手,大声用汉语说, “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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