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青眼看那女妖狐紧挨到身边，把自己抱住，却不能动，任她狎昵。原来女妖狐怕她逃走已施了迷香。白小青想到自己从小飘零，冷暖倍尝，万没想到为了找到妹妹今天还得受这番耻辱，不由落下泪来。女妖狐见状生嗔，冷笑道：

“怎么？你归了本王还觉得委屈？本王是相貌没有你好？还是手段没有你高？”

白小青抬眼再看女妖狐，果然生得硕人其颀，面庞白净，明目细眉，只是在冷笑之时，眉梢上指，生出一股杀气。白小青年纪虽小，却已久历江湖，细想此时不如先顺从她，解了迷香再说。干脆哭泣道：

“不是，我是害怕，怕大王看不上，看不上奴家。”

女妖狐一听“奴家”，面露霁色，抚去白小青泪痕后说：

“本王要是看不上你这个小奴家，如何会抓你来做压寨夫人，嗯，来做压寨的王后。”

“既看得上，却又如何让奴家身不能动，十分辛苦？”

女妖狐听这句话先是一警，心中忽又坦然，想这小青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能有多大胆量？必是见我洞中妖兵狰狞已经怕了。她既已顺从我怎会再用迷香呢。只见她定神行气，把一颗红丸从丹田运到舌尖之上，又急忙揽住白小青脖颈送入她唇中，白小青不觉要躲，红丸早又被女妖狐吸了回去。这时忽觉得满口如冰，渐渐却又热了起来，一股气息流入丹田，白小青一试居然已行走自如了。女妖狐一见哪里舍得，又纠缠半晌才罢。接着还要饮喜酒，二人重又着衣落座，第一杯女狐要喝交杯，偏让白小青先饮，白小青喝了半杯，女狐一见高兴，才要举杯自饮，白小青却道：

“奴家不小心掉进一根头发。”

女狐一听，把杯子放下，看着白小青一头浓发，头顶梳一个又粗又高的髻，上面插一支大铜簪子。这时，白小青温顺地端起杯子，拔出簪子，把那根头发仔细挑了出去。女狐见她乖巧可人，哪里等得？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又揽住白小青。慢慢地，白小青觉得女狐身子越来越软，突然见她头一沉，在怀里酣睡起来。原来白小青早在铜簪子上抹了烈性蒙汗药，沾酒即化，一口喝下三五天再难醒来。老朽不觉叹服白小青其人，能随机应变，忍辱负重，且自有主见。听小青说那簪子里小苍蝇（是小青怕白小青害怕，故意把小毒蝇说成小苍蝇，可见她已渐通人间情理）能如何，白小青不由自忖，小苍蝇固然可以报信，可开门的钥匙却得我找，那女妖狐会让我好好地找吗？所以才暗自又多做了手脚。说时迟，那时快，白小青厌恶至极，一下把女妖狐翻到床上，跳下地到处找自己的衣服不见，只好匆忙又穿上红嫁衣，见兵器架上有一柄长剑，亮剑才发现剑身颤抖，刚柔相济，却是软剑。正是女妖狐先前在龙虎厅跟琵琶上人说要送给她的那把软剑，白小青却不知道。白小青虽不擅软剑，此时只好将就。可翻遍了女狐丢在床边的衣裳就是没有钥匙，急忙推门出来，却见婴宁和娇娜这两个小妖狐昏迷在地上，也不知是何人所伤。自己为什么没听见，难道北雁他们已经进来了？不可能啊，门还没看呢。仔细看，婴宁腰上栓的可不正是一串钥匙？真应了那句俗话了：“支使丫头掌钥匙，当家不主事。”白小青看了看前面的大铁门，找了个最大钥匙来试，正好，沉沉的大铁门终于被推开了。白小青赶紧又拔下铜簪子说要放出小苍蝇去报信，一看，里面早空空如也。

外面火山口，北雁见火凤凰护蛋正挡着通道，急命人把抬来的那两个坛子抬到火山口另一边打开密封，里面却是哥哥阿立专门从杭州给她带来的龙井之水，她一直舍不得泡茶用，却命小玫把坛子密封好埋入地下已一年多了，今日倒派上了用场。火凤凰闻到水气，登时抬头四望，可能是口正焦渴，见它快步绕过火山口喝起坛子里的水来，这龙井水比玉泉山的水可更清甜了，它哪里还顾得抬头。北雁带众军卒趁机从火山口这边向洞深处跑过去，霎时已到洞最深处的石墙边上，只等小青发现暗号，就要通过石墙地基上那个塌洞钻过去。刚想到这儿，北雁觉得小青拉了她一下，知道里面白小青得手了，却就是不知这暗号是怎么传递出来的。

众人钻洞到墙那边，已知里面都是水，故所选军卒皆通水性，悄悄地向铁门游过去。遥见一女子穿红嫁衣，手提软剑，正护卫着已经打开了的铁门，近前再看，不是白小青更是谁人。小青先跳了上去，几步就奔进密室，小玫紧随其后。一见女妖狐正在床上酣睡，小青想起当年受她所困，不由怒发，一剑刺去，可怜这女妖狐修行近千年，今日却血溅洞房！可见人生在世，一个淫字最易搭上性命。出了密室，小青还要杀地上躺着的两个小妖狐，却被小玫拦住说：“咱们龙乡从来不杀俘虏。” 小青气得翻了她个白眼。小玫怕她真恼，忙拉着她说：“快看，你姐姐来了！” 回头一看，白小青和北雁正一起过来，小青忙跑过去拉着白小青的红衣裳左看右看，突然说：“哥们儿，你行啊！衣服这么漂亮，等这仗打完了，咱俩换着穿。” 那知道白小青刚跟北雁诉完苦，一听这话又要啼哭。三人忙拉住了劝。

北雁下令放火，一时军卒争先动手，拔下墙上插的松明子，四下放起火来。才一会浓烟已经冲入龙虎厅，蛇精鱼机子还说火烛怎可这么不小心？已有龙乡军卒冲进厅来。忙回头与蜘蛛精墨蛛会意，二人知道大势已去。只见墨蛛一跃，竟然挂在远处的墙上！她居高临下向厅中又环视了几番，渐渐隐入墙中。蛇精性子暴起，一把抓过三尖两刃刀，还要指挥小妖们反击，忽听一声大喊，被小青拦在前面。蛇精不由惊奇，问道：“你是怎么逃出的洞房？” 她还以为小青是白小青呢。二人动起手来，刹那间软剑和三尖两刃刀纠缠不清。这时蛇精才看出，小青原来也是蛇！她急忙飞起，小青跟着也飞起，二人如影随形，从龙虎厅入岔洞，又从岔洞飞出山外。众军卒哪里知道小青也会飞，以为她被蛇精摄去，慌忙报主帅北雁，北雁一听急得跺脚，叫苦不迭，后悔没把她带在身边。旁边的白小青一听，也不知是舍不得小青还是害怕，眼圈又红了。

原来这龙虎八门阵有八个门，除了北面悬崖上的洞和南边的火山口之外，还有六个出口。火势越来越大，小妖们都就近打开所守护的出口，要各自逃命。谁知围在外面的龙乡军卒却乘机冲了进来。一时小妖们有的烧死，有的杀死，已所剩无几。

再说小青追着盘山女蛇精直到瀑布前面的竹林中，二人落下。月光中，只见蛇精把散开的长发拢住，出绸带系成马尾垂在脑后。然后用脚把刚扔在地上的三尖两刃刀踢到空中再用手接住，这才拉开架势，冷眼向小青瞥来。小青一看蛇精这剑眉横对杏眼圆翻的样子，不觉更气，心说谁怕谁呀？挥软剑迳向蛇精抽刺过去。二人杀作一团，不知多少回合，竹叶被震得落了满地。小青终究比蛇精少了几百余年的道行，年纪还小，俗话说：“十四十五力不全，二十四五正当年。”又打了一会，就觉得剑变得沉重了。蛇精一见，越发奋勇起来。恰在这时，竹梢上飞来一道白光，射向蛇精，蛇精措不及防倒地，只见双剑合叉正卡在她玉颈之上！来人正是小青的姐姐白娘子。小青一见大喜，跳过去，白娘子一个拦不住，竟一剑插入蛇精的咽喉。小青这才拉着白娘子喊了一声“阿姐！” 白娘子故意嗔道：

“小青，你还是这么喜欢杀生！”

小青辩道：“我未杀生，这个女的是蛇！”

白娘子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她是蛇，咱们是啥？”

小青不语，却一下扑进她怀里，白娘子抚着她头发，一时心中好生疼爱。

忽听远处发出喊声：“他们在那边，在竹林那边。”原来是北雁派军卒找小青来了。白娘子捧着小青的脸说：“你给我多加小心。” 说罢，飞身出竹林而去。这时众军卒已奔进竹林，见一条绿色的大蛇，粗如碗口，长可十几丈，卧在草上，七寸之处，有一道深深的剑痕。众人不由大赞：“小青大侠武功果然十分了得！竟然独斩蛇妖！” 小青得意，拱手道：“也是战了百余回合，才能胜她。” 众人更是佩服不已。

听小青已然斩蛇，北雁大喜。忽又想起怎么雪豆半天不见？

《青蛇小时候》第23回：潜入妖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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