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再看远处的那棵树,它好像突然素颜变浓妆,大朵的红花正和绿叶争荣。叶深处,一对黄鹂早晨就开始斗嘴。“难道是你们把我吵醒啦?别害怕,我不怨你们,看!我有他在身边!” 我回头一指睡在旁边的雪松,啊!鞍上空空,雪松上哪儿去了?四下一看,只见他正从树那边一瘸一拐地端过一小铁锅水来。想起这些日子都是他“伺候”我,腿受伤了还是这样,一向心硬的我也心中不忍起来。“你别动,刚受了箭伤,就让我烧回茶吧。” 话没说完,小锅里的水已经沸了出来。看他苦笑,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边嚼干牛肉条,我一边在想:“对面妖女已然警觉了,且别说那涧太宽太陡极难踏浪而过,就算安然过去了,也难收攻其不备之功。跟她斗琴这一关看来是回避不了了,可斗琴正是妖女的强处。”从雪松手里接过茶缸忙着喝了一口,好烫!气得我回头瞪他,“都说了烫先别喝。”看!他还敢狡辩。祁门红茶苦中蕴甜,越喝味越浓烈,可我此刻竟全然没喝出味道。记得“妖女”,不,记得雪松说过:“琴的魔力不在其声,而在其韵。声不过诱耳,韵才能摄魂。”突然想起最后那一天,师父黄药师怜我双目失明,怕他用箫声杀敌时误伤了我,就密授了我一则内功心法:“意守下丹田,再假想自己透过丹田来凝视敌手前额发际中间的神庭穴。”*(*作者注:危险!请勿模仿,自伤或伤人责任自负!)果然,那天师父箫声才起,桃花岛诸人早已远避,可叹欧阳锋手下皆神魂颠倒,七窍渗血,而我虽近在师父身边却安然无恙,全凭了桃花岛这则独门心法。也恰好还能在欧阳锋从背后偷袭师父时替他老人家挡了那一掌。今日若他老人家在,量那妖女敢不伏法?万般无奈,只能准备与她死拼了。想至此,我顺手抄起雪松的青铜面具戴在脸上,心说到时候突然摘下来或许能搅乱她的心神也说不定。雪松一把没拖住我,只听他喊道:“我不许你杀我姐姐!”这时我已飞身到了涧边。突然想起昨天云中闲客留下的那张纸条,真是好烦,忙又飞身回去从褡裢里找出来随便扔给了雪松,这才回到涧边。举目望去,只见涧水湍急,时不时卷起几个大漩涡,又一个个猛冲到崖壁上撞碎,变成了雪花。我仔细凝神往对面洞里看去,却寂静无人,于是大声喊道:“妖女!快出来受死!你看看是谁来啦?”对面还是悄无声息。我知那妖女平素最好胜,迟早必自己出来。不远处有块平整的大青石,先盘膝坐下。刚坐定却见乱箭如蝗射了过来,我先出手接住一箭,再用箭杆儿把来箭一一拨落。雪松昨天真是多余犯险急着救我,任它飞矢万千哪里能射中我梅超风。妖女终于出来了,坐到洞边,膝上横着的正是那张魔琴。只见她妩媚中含着愠怒,还像以前那样,浓发遮肩,柔肌微露,似羊脂美玉又似初冬新雪。见我带着青铜面具,即厉声问道:“你既敢前来冒犯,又何必畏首畏尾?”我才待答话,只听她又迟疑道,“莫非你是雪松?”见我不发话,她更急切了:“你真得是雪松?”“我不是王雪松,是来取你性命之人!” 听我此言,妖女先一怔,又冷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是要夺魔琴的。你可知道,来过人一个也没回去,都沉到这涧里了。”话音才落,只见她右手一挥,六个长指划弦而过,铮的一声,似乎激起了水波!我双耳不觉轰得一下,心脾俱动。琴声续起,律含阴柔,韵传狎恶,渐渐地,我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正化作云烟,向妖女飘去。正飘在半空,突然远处传来了师父长长的呼声:“超风!意守下丹田田田!再透过丹田凝视敌手的神庭穴穴穴。。。”我陡然一惊,意念不自主地转入丹田,顿似冻水重温,身形渐稳,才透过丹田向洞中妖女的神庭逼视过去,自己竟然一下子从梦幻中醒了过来。妖女惊觉有异,琴声一时迂回不振。只听她大喊一声:“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一听她问我是谁,更觉有气,心说既然你已用魔琴报了杀父之仇,就该罢手,可你却开始荼毒无辜的武林中人。是你自己沾染了琴的邪恶,却霸占了我来满足你的魔欲!到如今还不思悔悟!想到这儿,我一把扯下面具,站了起来。妖女一见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忽又低声喊道:“超风!真得是你吗?”说着见她竟滴下泪来,搭在琴弦上的两只手远远看去,像在颤抖。我也一时无语。突然,她像下了决心,抬起头看着我喊道:“超风!我知道你恨魔琴,好!我答应你,从此把琴交给雪松。可是你必须答应我,答应永远跟我在一起!”“我说了,不行,我恶心!” 一语才罢,妖女勃然大怒,脸色狰狞竟有些许扭曲,琴声顿时又作!似狂龙横扫躯身,不,更似毒蛇缠啮神魂。可这回我早已有备,当我再透过丹田照住她神庭时,琴力果然大减!谁知就在这时,涧这边不远处,也响起了琴声,霎时与魔琴交织在半空!“一定是灵动琴!” 我悄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