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秋
一、猪性
人有「人生观」之说,大致的意义指向就是所谓的「人生哲学」。如果再创造一个「猪生观」和「猪生哲学」词汇出来,其含义毫无疑问和吃有关。猪在人类社会受尽侮辱和欺凌,只有中国吳承恩,在他《西游记》裡的猪八戒身上,把人性、猪性有了一些撮合,猪才闪烁出一丁点可爱的影子。 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农村人很穷,许多人一连几年分不到一分钱,花钱怎么办?养猪、养羊、养鸡几乎是唯一的合法管道。在那个「人吃猪食」的时代,饲料是个大问题,喂猪的东西一般是甜菜叶子、野草野菜和糜子黍子的外壳,冬季和春季,则是干甜菜叶子、干野草野菜。
这些东西并不好吃,若要让猪吃,就需要先拿一碗米糠来引诱。把米糠往猪食上一撒,猪就抢着吃猪食,它们大口吞在嘴里,激动地点着头哼哼叫,颤着身子晃着肚皮。那情形显然是在享受最美味的佳肴,想象不到猪这种畜生,在吃的时候竟然有如此动感十足的表现力!
猪生活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吃,吃就是猪的信仰、理想和生命的全部意义和价值。而最后被屠宰前凄惨的嘶叫和挣扎,大概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最高调的反抗。
二、狗性
狗总是看来人的派头分类,然后根据类别决定自己或咬或叫,或一声不响,或夹着尾巴避而远之。有人说狗眼看人低,其实狗眼看人是很敏锐的。虽然狗眼是色盲,但它知道什么衣服是新的,什么衣服是破的,什么衣服是名牌,什么轿车是名车。见了有地位的人就乖巧地讨好,见了没权没势的人就一定要追得他落荒而逃。高级轿车驰进穷乡僻壤,即使没见过世面的狗,也决不去咬车上走下来的任何人。 狗性使然,狗绝对地忠于主子,永不背叛。哪怕被遗弃到多远,都会爬山涉水回到主人家,然后乖巧地趴卧在主人脚下,祈求主人留下它。主人让送信就送信,让销赃就销赃,让冲锋就冲锋;如果主人要行凶,那么狗就赶快作帮凶;如果主人要逞凶,那么狗就要威风凛凛地助阵吼叫了。狗的忠诚如此,赢得了人类世世代代的喜爱,所以至今豢养不绝,有些狗的家庭地位,甚至变得比主人的子女父母都矜贵。
听说美国有人专门训练服侍人的狗,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买几条这种狗就可以长期生存,自己生活中需要做的事情都可以指挥狗来完成。中国有个残疾人收留了几条流浪狗,教会了狗拣塑料瓶、易拉罐等。如此种种,到底是人在养狗,还是狗在养人?就有些分不清楚了。但在狗的思想意识里倒很简单,可以肯定永远是主人在养着它。
狗是从狼驯化形成的犬科新品种,它从和人对立、帮手帮凶到人堪比子女父母的宠物,的确包含一种大时间跨度的智慧。人自诩为地球的主宰者,但和狗这种源远流长的智慧来说,人也不见得有多少优势。人把自己的生存环境搞得越来越糟,而狗却恰恰相反,在地球物种中地位及生存条件的比拼中节节攀升。
三.人性
人与猪的比较篇
中国人为了吃可以说是穷思极虑绞尽脑汁,不但什么都能吃,而且也会吃,做出来的菜讲究既要颜色漂亮,又要味道鲜美。中国人很讲究吃,该吃的时候要是不吃就很丢面子,所以借钱也要吃得像模像样。过年过节自然要吃好的,亲戚朋友来了也要吃好的。在一些家庭重要的大事上,吃的名堂让人眼花缭乱。结婚要吃,生孩子也要吃,孩子考上大学也得吃。结婚的时候更是要大吃特吃,就算以后离婚了,说是好离好散,也得要吃一顿。对吃的对象的选择上,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无一不被捉来煎炸蒸煮一番后大朵快颐。 中国人为了吃勾心斗角睚眦必报,下个破棋「吃、吃、吃」叫嚣个不停,就在生死存亡的两军对垒和绞杀中,把一些「追击、打垮、围歼」等军事战术用语,也翻来覆去用「吃」来表达,商业中拿下一个项目,也仿佛变成了一顿能「吃」的大餐一样。
吃不仅是光荣的,而且是伟大的生活内容,因为遵循的是第一大圣人孔老夫子的教导:「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洁,鱼馁而肉败不食。」因此,每年3000亿以上的公款吃喝硬是禁止不住,宴席上你根本弄不懂什么叫敬酒什么叫罚酒,过度吃喝导致严重的疾病称之为「为革命为工作」生病,找人办事无论公事私事不吃喝就免开尊口……
吃在中国人的价值追求中排列第一位,伟人说「悠悠万事,吃饭问题最大」。只要牵涉到吃的问题,一切都可以不闻不问。由于人爱吃,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同样嗜吃如命的猪兄。但在说吃的当口把猪拿出来和人比较,注定要受到许多人的抨击。不仅人不开心,甚至可能连猪都不高兴。比如有个鄙视猪的吃货晚上就做了这样的梦,梦见一只猪很不满意地翻着白眼对他说:「你说猪爱吃,难道你不喜欢吃?……」
撇开不专业的非理性评价,就从「吃」的抽象意义看,人和猪好像平分秋色而难决高下。若分开厘定,从进食的量来说,人绝对不是猪的对手,但在吃的创意花招来说,人肯定更胜猪一筹。
人与狗的比较篇
现代人都相信社会就是战场,一个人在战场上若是有几条狗可指挥,实在好极了。你不仅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而且根据狗反映的情报,可以马上采取不同的对策,价值莫大焉。
时代不同了,对狗的需求也愈来愈多样化。看家护院时需要凶狠的狗,消遣娱乐时需要好看而带傻的狗。市场上如今最多的是哈巴狗、板凳狗,眼睛大大的却并不精明,眼距宽宽的足以让人确信它智力低下。当许多衣冠楚楚的君子屡屡说出一些令人惊讶的奇谈怪论时,千祈不要忘记,平时陪伴他们的很可能是这类傻不拉几的宠物狗。
西方心理学家对人性研究了几千年,最后的结论是人的最高境界为「实现自我」。但中国自古以来聪明人极多,这些聪明人认为,培养奴性再学而优则仕才是正经,你不帮着皇帝出主意,不像狗一样站在皇帝一边,就得不到施展身手的舞台。奴性就是狗性,没有狗性要做人也难。就人的奴性学问来说,比起中国五千年文明史,西方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一概还嫩着哪! 狗性之亮点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有一个七十多岁老人被三十多岁壮男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掌掴耳光,而网络上的网民竟赞成叫好,大呼痛快。就算老先生有错也不至于被人凶狠地掌掴,一言不合扬手就打,和疯狗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咬,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
历史上中国人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四散逃亡的例子举不胜举,每一次社会变动,胜利时总是一派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的气势,原因就在于许多人狗性深重,见了胜利就去蹭荣光。如果失败则就变成了「树倒猢狲散」。张学良率领几十万军队一枪不放退出东三省,身边很多跟随他的人如夹着尾巴的狗一样四处逃逸;文革时人人誓死忠于毛主席,批斗走资派时群情激昂蜂拥而上,毛主席仙逝后形势大变,为了自保纷纷洗白自己。这些人身上的确有狗性的表象,但和狗的忠诚本质相比,始终还差很多的火候。
拿以上种种人的款式和狗相比,分别在于:狗性以忠为根本,以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为变招;人之「狗性」却以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为根本,以表「忠」为伪装饰。
许多人反对吃狗肉,如果投票表决,相信很多人不但会举双手赞成,连脚可能也会举起来。这倒是有点知恩图报的意味:既然浑身血液充满着狗性,若是对狗没有半点惺惺惜惺惺的怜悯,还算是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