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小说) 多少多年前有个大陆来的留学生发疯的事我一直记着。小伙子犯病时赤条条地在街上跑,又哭又笑,很快他被送回了国。一定是精神压力太大,怕学习跟不上被人耻笑,无颜见江东父老,结果就疯了。这种事情大家都听说过,大陆来的年轻人学习上常常是尖子,可很不成熟,感情脆弱。嘿嘿,还真不是。那个小伙子有一天他在信箱里看到个大信封,是“时代周刊”寄来的。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到他中了大奖,共167万美元,扣了税得整整100万,他可以分25年分期领取,这等于一份终身年薪不菲的工作,而这个“工作”就是让他游手好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然还希望他订一年的“时代周刊”,平常闲着没事看。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兴奋得一夜未眠。“不,我不能独吞这笔钱。”他请大家吃饭,许愿帮助所有他认为需要帮助的人,精神一直处在亢奋状态。一直到有个好管闲事的美国学生一定要看看他“中奖”的凭据。看了那个大信封后,白人小伙子淡淡一笑,“这就是一个‘时代周刊’诱惑您订杂志的广告。”随后他手指着一行不显眼的小字“如果您的号码能被幸运地选到”。他一看,脸顿时紫了,没想到自己竟做了如此荒唐的梦。这确实很可笑,为什么不再仔仔细细地把那个广告看几遍?嗨,那个白人小伙子善意地指出也没什么嘛。就是嘲笑一番又能怎么样呢?可这个中国留学生认为太没面子了,以至后来想不开竟疯了。 “面子有这么重要?” **************************** “阿陈,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乔治拧着蚕豆眉,一本正经地问。虚胖的白脸沉着,发怒的面容像一些卡通片中一贯倒楣的傻胖子。他是仓库的小工头儿,来自广东,不不,来自香港。到底是那儿?就算香港吧。他是1980年代从广东移居香港,那时已经二十岁。1990年代移民美国。原来中文名字叫黄德发……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人家最恨别人传他这些隐私,你还到处给“小广播”。我可没有特意去打听啊,是小杜告诉我的。她也来自广东,叫杜才宝,曾和我关系都相当不错,不然能和我说乔治的这些事情吗?可她也是乔治的朋友呀!哎,小杜和我说这些的目的,“并不是想让大家知道他(乔治)的一些隐私,而是希望几个好朋友间有更好的了解(小杜语)”。可我为什么和乔治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呢?他这人有个毛病,心眼不宽,爱猜疑,我和小杜聊天时总提到这一点,她说“乔治人不错,就是这点不好。不过你放心,有了矛盾的时候我会帮你解释的,乔治对我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大家都在干活,你为什么站着不动呀?” 我没干活?什么话呀!谁不知道我是最不偷懒的人?他这又是怎么了?刚上班就疑神疑鬼的。小杜在哪儿?刚才还在这里。不过好像不能再指望她了。我疑心……看看,我也不由自主地有疑心。能不疑心嘛。乔治见我不答理他,转身就走,气鼓鼓的。 真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有什么不好解释的?我不能和乔治翻脸呀。解释、解释就会翻脸?你想呀,我肯定要辩解,乔治心眼儿窄,容不得下属“冒犯”,一听反驳就会更气,那不等于翻脸吗?你或许会说,翻脸怕什么,怎么也不能被冤枉了。哎,你有所不知,我两年来一直和乔治关系不错,他就是看得上我干活踏踏实实,从不偷奸耍滑,我两次提级加薪水都是乔治主动和大老板说的。我怎么能和乔治翻脸呢?嗨,好好说嘛。得得得,用不着你劝,除非我低三下四地向乔治认错,别的他根本听不进去。你说说看,我没干任何错事,却向乔治陪笑脸,我会那么下贱? 这中国人圈子里的事怎么会如此复杂难办呀?!活着累。你说我这人窝囊?这地方不好混,一跺脚走人呗,到别处再找个活干去,反正不能受气呀。可咱在这儿已经干了几年了,薪水也不错,况且公司离家近,就十分钟的路。这大纽约地区上下班就十分钟的路,哪儿找去呀。你说我太俗气?哎…… 这以后乔治一整天都不理我,令人尴尬。我在中午的时候和小杜简单说了早上的事,当然是希望她去乔治那儿调解一下。早上不是已经想到“不能再指望她了”吗?可我不由自主地想再试试。果不其然,小杜模棱两可地敷衍了几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根本不看我,眼睛看着计算机打单据。 吃了闭门羹,没趣。“毒菜包!”我差点儿就没骂出来,这位也不定又耍什么小心眼儿呢。“毒菜包”是公司别的中国女同事送给小杜的外号,说她专门挑拨离间。我原来认为是女人之间说不清、道不白的一些是非,并不在意,现在看来这么称呼她不是没有道理。 第二天乔治还是对我十分冷淡,跟着老拱又来找岔儿,也是顺着乔治的意思说我不干活还总挑刺儿。火冒三丈,火冒三丈!不过我竟然没有跳起来像以往那样和老拱对骂,而是紫着脸忍了。咱不说话,但心里得明白,他们这是合伙整人啊。可为什么要整我呀?没招没惹谁,为什么呀?好好想想吧。顺便解释一下,老拱是大陆来的高干子弟,姓龚,长得又矮又胖完全像个南瓜,公司数他最懒、最笨。你想呀,有点儿本事的高干子弟不都在国内忙着捞黑心钱哪,他怎么和我为伍在仓库干流臭汗的活?哼,是不是高干子弟还两说着呢,就会吹牛。我说他是“老拱”当然有猪的成份,不过我并不想把这个绰号公开。 我刚来仓库干活那阵子就发觉老拱很放肆。开始碍着面子并不说什么。跟他有什么好客气的?嗨,都是大陆过来的中国人嘛,如今一块儿在洋人的地方受气,彼此总要包涵。第一天来干活,自己就来个开诚布公,跟仓库干活的几位大陆人拱拱手,声言咱在大陆曾“上山下乡”很多年,“文革”一直是狗崽子的人,什么都看透了。如今到这儿干活也是本着“干点儿力所能及的”精神,打发生活而已,仅仅是上班来下班走,希望大家和气相处。人无完人,彼此多多谅解什么问题都好解决。 当时我就看着南瓜一样的老拱一脸茫然的样子,好像我在说天书。另一个完全没听明白的人是“小酱”。他是从台湾来的,大家管他叫小江,长着个大个子却怎么看怎么没正形。我后来暗地里称他为“小酱”。这位初中就辍学在社会上混,后来随父母移民美国。三十多岁找不到老婆,现在也在这仓库里混天度日。不是说他在社会上混嘛,也没混出个模样来?这位,你跟他相处一天就知道是什么人了。懦弱,自私,光会吹牛(这点和老拱完全一致),是树上掉片树叶都怕砸破头的主。或许就是因为懦弱吧,是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家伙。这么说是否恶毒了点儿?哼,我看他幸亏如此才没走上黑社会的这条道。他嘛,只能被人轻视,也习惯于被人轻视。不过他可特别能小偷小摸,顺手就偷仓库里的一些小工具,可以说偷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叹为观止。老提他干吗?怪没劲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和老拱的冲突真是无法避免。这个家伙总是没完没了地说让人笑不出来的黄笑话,边说边哈哈哈,听多了你或许能吐。这我能忍耐,“上山下乡”时,我满手猪粪都能拿着馒头毫不在乎地吃下去,听点这牙碜的胡言乱语不会影响我的食欲的,可他无缘无故地拿我取笑,并且不认为我的沉默是一种忍耐。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当着大家的面,嘻皮笑脸地踢了我屁股一下。“轰”的一下,头都大了,可我竟莫名其妙地忍住了。按理我该脸一沉,正色道:请放尊重点儿。可我竟一句话都没说。事后小杜看看周围没人,悄悄地地对我说,她都看见了老拱如此放肆简直气坏了,问我“当时为什么不骂那臭南瓜”。“告诉你,不能让这种人得寸进尺。以后还会更放肆!” 小杜的话没错,第二天干活时,因为干活上的一点小事,开口就挤兑我,“你妈X!你丫的傻X似的!” 忍无可忍了,“你妈X!!”我沉默了一秒钟,突然大吼一声。 老拱一愣,“你妈X!!”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 “你妈X!!你妈X!!你妈X!!!”我的嗓门简直是高了三个八度,连珠炮似地骂了出来,眼珠子一下子通红。过去当“知青”形成的那点痞劲顿时隐藏不住了。 “怎么…你丫的急了?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丫头养的!骂你了!怎么着吧你?!妈了X!!!” 我高声叫骂。荤!象庄稼后生在田头吼叫,和老拱翻脸。而且要用过去在农场的痞子劲头恶骂这公子哥儿。周围的人们一下都愣住了。不明白眼前这位一贯城府很深,到处说说笑笑的阿陈会突然大发雷霆。我的音质极好,金属声,且洪亮,屋子里都好像有回音,嗡嗡的。可这是在美国呀!在美国怎么了?就不能骂吗?“咱是赶大车的出身,从来不骂人(意思是只骂牲口)。” 老拱的脸也胀得通红,但看得出,他退缩了,喃喃道:“你…你丫的这人没意思,开玩笑都不懂。上来就翻脸,没劲,没劲……” “开你妈X玩笑!你妈X!这是他妈的开玩笑吗?”我不依不饶。 乔治不做声地过来,拍拍肩膀把我拉开,结束了这场“雷阵雨”。看得出,他默许了我肮脏的暴骂。我瞟了眼老拱,见那“南瓜”一脸失落。小杜找机会跟我说:“骂他没错!老南瓜挨了骂就老实了。”但我却觉得这事过份了些,太不给老拱脸了。中午吃饭见只有我们两人在场,就主动对他说:干活磕磕碰碰免不了,今天吵过了也就算了。我脾气不好你别在意。你猜老拱怎么说?“你这人的臭脾气也得改改呀。”这话听着有多别扭,好像他倒宽宏大量了似的。你看,这种人给脸不要脸。不过咱自作多情也真可笑了点。 算了,这事算过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你还真别这么想。没几天,老拱没老实几天就又来劲了。那两天仓库没什么活,老板折腾着干活的人们打扫卫生。可老拱坐在那里不想动弹,朝我嚷道:“把我这儿也扫扫。”我刚跟他说“你自己扫去”,他脱口而出,“你这鸟人!”你说我能不火嘛!“你丫的老鸟!烂萝卜一样的老鸟!!”得,又和上次一样,老拱傻了,因为他面对着一个比他更“荤”的家伙。 当然,我不想再理他了。可过段时间他会没事人似的找你说话。你一答腔他就又来劲,没轻没重地开玩笑、骂人,忘乎所以。结果我又是披头盖脸的恶骂。搞到后来我觉得真没劲,是我自己没劲,跟老南瓜这么对骂有都失我的身份。老拱可以不要脸,我不能不要脸呀!算了,以后再也不理老拱啦。 我和小酱的关系也不好。刚来干活时我和他一组,按理说他可以指导我干活,我毕竟是新来到嘛,可他并不是我的老板呀。这个小酱没几天就想着“指挥”我。份内的事我干,不是份内的事当然就不能干。所以我故意装没听见。其实我这也是给他脸面,如果我一本正经地说:你凭什么让我干?他该多难堪。可没想到这二流子第二天竟拒绝和我讲话!我一问他干活的事,这位就“我不知道呀”这么几个字。一下子,我又冒火了,“嗨,你对我要是有成见可以,但干活的事你最好别这么赌气!”小酱听了这话不哼不哈,三脚踹不出个扁屁的样子,真让人无可奈何。 小酱从此不和我讲话了,但在干活时千方百计地给我使坏。这种“使坏”往往是一种“得寸进尺”的渐进式。我开始是忍,这大概是因为和老拱经常吵架便不想树敌过多吧。可最终我便受不了了。“嗨!我说,你这是想干什么?!”我这一声断喝后,小酱立刻就“缩”了回去。但我的心情都搞坏了,心里愤愤地骂:和他妈的陈水扁一个德性,就知道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小酱还真是个“台独”分子)。小酱的懒惰和老拱是彼此、彼此。为此我常常纳闷:这两位出身这么不同,然而秉性却那么一致。就这么没自尊心,不知道什么是丢脸吗? 在我和老拱、小酱发生争执时,小杜完全是站在我一边的,憎恨他俩的情绪比我甚多了。“你没来时老南瓜和‘蒋匪军(小酱)’总对我说下流话。我开始也是忍,后来气哭了,乔治这才知道,最后让他们赔礼道歉。” 但我认为小杜说话也很过份。她当然不是说下流话,而是对老拱和小酱的诅咒。在她眼里这二位简直十恶不赦,是粪土、垃圾。不过这只是当着我面这么说,当着他俩的面,小杜总是笑脸相迎。另外她还探听我家庭的隐私。这么说她好像我又过份了。我们俩聊天时谈的最多的一定是家庭生活,她一个女人还能对什么有兴趣呢?因为我俩的女儿都在一个高中,这下我们共同的话题就更多了。聊各自的配偶也是免不了的,甚至我们还扯上了各自的性生活。我们俩口子从没这方面的问题,可她说自己从来就是性冷淡,丈夫为此颇有怨言,于是探听如何搞好性生活。我还真说了自己的一些经验,但小杜没完没了地打听细节,这不能不让我有所戒备,便敷衍道:“你应该到心理医生那里去咨询。” 对小杜提到“咱们(乔治、她和我)三个人得一条心,到时候狠狠地修理他们”时,我一直强调:我到这里来为的是养家糊口,别的不愿多想。老拱、小酱是与我有矛盾,不过他们是什么人和我无关,我只想让他们学着彼此尊重。我也有很多毛病,世上有完人嘛。你说我假装清高?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对搞小集团没兴趣,或者和小杜、乔治搞在一起没兴趣。 其实我的女儿和小杜的女儿在学校里互不来往。我女儿在学校里属于默默无闻、老老实实的那种中国小女生,而小杜并不漂亮的女儿是极其张扬的追星族。这位小姐衣着极其时髦,露、透、紧,总是追在学校的体育明星后面嘻嘻哈哈,还真搞过几个美国白人男孩儿呢。我女儿说,亲眼见到小杜的女儿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男朋友亲嘴,并让那魂不守舍的小伙子把手伸到她衣服里乱摸!可小杜一说到自己的女儿就赞不绝口,懂事、功课棒、朋友多;当然,找男朋友的事也让她担心。担心什么呢?“也就是怕她怀孕了,到时候挺着肚子找孩子的外祖母吧。”这么讲有些恶毒,我只是在枕头边上和妻子说悄悄话时这样咬牙切齿一下。在公司里我还是愿意和小杜搞好关系的。毕竟乔治是我的顶头上司,而小杜又是乔治的好朋友。 然而我隐隐地感到不对劲了。首先感到乔治对我的疏远,而且是越来越甚。我呢,莫名其妙,可越是想搞明白为什么就越糊涂。他不怎么理我,回避我,你说我哪好恬着脸问“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好”。那只好努力干活了。不幸的是,越干乔治就显得越生气。不久,流言有了,说我想“抢班夺权”。我会觊觎他的小工头儿的位置?见鬼!“可你为什么总替乔治签字?”悄悄传话的人振振有词。我一下愣了!是的,进货时我确实自己签收来着,可那是为了帮乔治的忙呀。他就不用放下手里的活专门为签收跑过来一次嘛。没想到这成了“夺权”! 真沮丧,可我过去也常常替乔治签收,他怎么一点都没胡乱猜疑呢?你看,他现在居然认为我会偷懒不干活了。老拱、小酱也乘机挤兑我来了。可我没得罪乔治呀!啊,有点明白了,会不会是小杜……“毒菜包”!肯定是她到乔治那吹风,无中生有地说我要“夺权”呗。不然乔治不能为个签字的事如此可笑地认真。但我真的没这意思呀!嘿嘿嘿,别在这儿报屈喊冤的,如果是“毒菜包”在挑拨我和乔治之间的关系,那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呢?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总告诉她:我不想在公司里跟他们(乔治、小杜)一起“修理人”,这不明摆着不想当她的枪使唤吗(不知道这么讲是否过份)?另外我平常不拿她当回事的态度也让她恼怒。那是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来的,她受不了了,觉得没了面子,勃然大怒了。 我有些情绪低落。一天,另一个中国女同事悄悄告诉我,说小杜跟很多人说:“阿陈总在我面前说下流话!不是个正经人。”啊?!她竟敢如此!我忍着没发作。大发脾气又有什么用?说不定我的失态正是“毒菜包”需要的。她马上会在公司弄个满城风雨,我的命运很有可能就是被开除。嗯,她所做的一切不可谓不成功。乔治最怕有人会来“夺权”,她就把我形容成一个阴险的“林彪”。另外,她竟然说我“下流”。我的当众破口大骂老拱就是“不是个正经人”的例证。 忽然想起一个故事。中国明代有个大奸臣叫严嵩,仰仗着昏君迫害了许多人。后来老皇帝死了,立了新君。“一朝天子一朝臣”,严嵩得完蛋了。是呀,他被下了大狱。许多大臣们很快联名上奏折弹劾严嵩,说他过去干的坏事罄竹难书,要皇帝杀了他。折子写好后给当时的一位高人看了看。那人看完冷笑,说新君看了这奏折非但不会杀了严嵩,你们的命都难保了!怎么呢?严嵩干的那些坏事都是新皇帝的老子纵容下干的,告严嵩是奸臣不等于骂他老子吗?!众大臣一听傻了。那高人不慌不忙,嘿嘿一笑,告诉如此这般。恨严嵩的人们一听眉开眼笑。 严嵩被关起来时根本不在乎,上下使钱,在大狱里好吃好喝好住。有一天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大臣们弹劾他里通倭寇。他一听就绝望地嚎啕起来。果然,新皇帝没二话,来个“斩立决”(死刑立即执行)。怎么回事呀?那位高人的意思是,新皇帝最恨里通倭寇的人,你们就说严嵩确实是个汉奸。结果大奸臣严嵩立刻被处死。严嵩该杀,可他没有里通倭寇呀。那你要还怎么灭了严嵩呢? 你说“毒菜包”会知道这个故事?嗨,这本来就可以无师自通的嘛。她还有个特点:除了唾沫星子是真的,什么都可以信口开河。比方说,乔治根本没和老板说给我提加薪水这事,这是她杜撰的。老拱、小酱确实辱骂过“毒菜包”,但从来没有对她道歉。公司老板和她有多好、多好也是胡说,等等(这些都是日后慢慢知道的)。 好啊,咱也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极其庸俗一下吧!恶作剧,说要烧她的车,毁她的车,把她女儿和男朋友有性关系的事情说出来,让她丢脸。不不不,这可不行,得悄悄地到处散布“惊人消息”:“毒菜包”和乔治“搞上了”,并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公司里华人多,好事者就多,这“消息”不但会传到“毒菜包”和乔治耳朵里,也会传到他们各自的配偶那里。哈,这种说法让这二位有口难辩,谁让他俩一上班就形影不离呢。我都想好了,如果他们前来质问,我就装傻,根本不承认这谣言是我散布的。这俗招可真灵,先是“毒菜包”和乔治在班上不敢单独在一起,后来公司的老板乾脆借故把“毒菜包”解雇了。老板解雇“毒菜包”并非他相信传言,觉得“有伤风化”,而是怕下属搞“小集团”。“毒菜包”和乔治两个人如果齐着心地来个“欺上瞒下”,他当老板的怎么受得了。取得更大的“战果”,真让我始料不及。人是否就得恶毒一些呀? 随后,公司里有了这样的说法:“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我猜测这是对着我来的。咱已经成为公司里“很厉害的家伙”。我成什么人了?真有些没脸。哎,“里子”不好,还要什么面子。想想这儿干活的人们都互相算计可真没劲,另找活儿干得了。嗨,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呀。你以为别的地方就清静?咱这号人英语不行,走哪儿都得和眼下这类人凑在一起。到了新地方再遇上个桂娇枝(鬼饺子)还不是一样?我想着不由地无可奈何地一笑。那边乔治一抬头正好看见,眉毛立刻拧起来,刚弯下腰想干点什么,又抬头盯了我一眼,满腹狐疑,忽然尴尬地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