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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的采詩匠
   

逍遙的采詩匠
  16秘書學 劉丹妮

  風書月影,春風筆瘦。我恍然間將指尖觸在顯示屏上,隔着冰冷的熒幕,我卻能從其上白底黑字間撫摸到屬於一位筆名檳郎的詩人的溫暖。我曾向我樂好遊山玩水的父親提到過我的一名老師,而關於他,不得不說能與其相識是一份特別的機遇。興趣使然,亦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在大一下學期搶課時有幸搶到了由李檳(不知為何,我更喜以筆名稱呼他)教授的選修課“旅遊文學”。而在經歷了數月的學習後,我不禁感慨:遇見這一名采詩匠,何其甚幸。
  檳郎,原名李檳,是文學院的一名副教授,聽說他還教授“中國現當代文學”基礎課,希望在往後的日子能有機會去聆聽。再談回旅遊文學這門課本身,檳郎風趣詼諧的言談令我沉迷在那五光十色的世界中,他的作品也令我流連,不禁反覆品讀。
  讀檳郎之詩,明檳郎其人。我漫步於檳郎筆下的丹青雪色間,試圖去更深地了解這位其貌不揚、樸實憨厚卻心藏熾焰的紅塵逍遙客——是的,逍遙客。
  在我看來,檳郎雖常自嘲地稱自己為“教書匠”,他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鏡,淡淡笑着,卻仍是掩不住文人的不馴風骨。他說,“寒風中的虬枝伸展,孤傲的花朵璀璨。剖身的楊邦乂的鐵心,滅十族的方孝孺的傲骨,都徵象在這片花海”。這僅是在說梅花與義士嗎?濃墨重筆下,是否還有一顆熱血的心中隨寒梅開綻而砰動得愈發激烈?我想象一人於梅樹下舉樽豪飲,杯中梅影浮沉,竟有風雷之聲,這便是檳郎的力透紙背的筆力罷。似經半生倥傯戎馬,踏過千峰萬仞,碾星夜為墨,取日月作筆,落天地為宣之大氣!一名授學的教師,也能發出“私家江山在宿命里興亡,總有凜冽的霜雪,必有碧血丹心的疏影。"的興嘆。然《雨花台的梅花》一詩,卻並非是在開始就寫道一腔熱血與家國興亡。欲贊其骨,先揚其表,亦連其心。“白梅如雪,紅梅如霞,綠梅如晶瑩的翡翠,在這細雨的年節,在這江南霾都的一角,寂寞地為我綻放。”花開一瞬,梅樹下煢煢人影心緒難平,如江流泛涌,一人江畔撫琴,終奏一曲激昂。
  然檳郎有的不僅是金戈鐵馬下的錚錚硬骨,他還有自己的溫情。是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細看這一首《執手桃葉渡》:“牌坊上的對聯,楫搖月,枝帶春。那叫紀映淮的傷情女子,又當多羨慕你。坐在濱水的茶桌邊,看着碧波的河,想到王獻之的艷情,我們的初次約會”。那名詩人含情脈脈,他的妻子顧盼生輝,恍惚間能望見“丹唇外朗, 皓齒內鮮, 明眸善睞, 靨輔承權。 瑰姿艷逸, 儀靜體閒”的佳人倩影。桃葉桃葉,讓人不禁憶起《詩經·桃夭》,其言“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而檳郎想描繪的不也正是這他與妻子的和睦,舉筆間儘是款款深情,惹得紀映淮欣羨,又比之王獻之與桃葉的戀情,使人不得不稱讚一聲——妙哉!逃之夭夭,灼灼其華。惟願現世安穩,勾唇相視一笑。
  而雲山畫夢,在觀盡鐵馬冰河,鶯燕良辰後,檳郎又引領我們前往六朝古都的著名勝景:“古都解放門台城南面的雞鳴寺路,櫻花盛開。”他言,“櫻樹盡花,花如雪,天女巧織的綢緞,錦簇成精緻神奇的花朵;大片大片,如白沫的海洋,又如純白蒸騰的祥雲”。我似在這寥寥幾筆間見滂沱櫻雨,檳郎細膩的筆繪下,予人“蕙風輕捲舌,櫻雨細沾唇”之感。世人稱道嬌蘭清竹,卻時常忽視疏櫻暗香,而檳郎卻能在陽春三月的明媚下追尋那一抹櫻芬,似與一千多年前的那名詩人在某一瞬產生共鳴——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在,桃花依舊笑春風。檳郎笑,笑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卻見那一襲紅衣奪目於玉樹瓊枝間,這是怎樣驚艷的一幕哇!春風駘蕩,早梅凋零,牡丹未盛,唯雪櫻韶朗,幽芬浮藏。
  再言回課堂。李太白《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言:“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如若將其翻譯為白話,則頓覺與檳郎教授我們的這門旅遊文學有扯不斷的聯繫。天地是萬事萬物的旅舍,光陰是古往今來的過客。而人生浮泛,如夢一般,能有幾多歡樂?古人持燭夜遊,確實有道理啊。況且溫煦的春天用艷麗的景色召喚我們,大自然將美好的文章提供給我們。是啊,大自然以美景呼喚我們,將美好的文章提供給我們,這不正是呼喚我們觀盡名川大河,行遍五湖四海嗎?而檳郎作為一名采詩匠,以小我觀大我,見微知著,用欣賞的眼光去看身邊的一景一物,一葉便知秋。
  他好似一位浪子,逍遙暢遊天地,故我在此篇開頭就寫道,在我心中,他是那不拘於世的紅塵逍遙客。而他雖為布衣,卻不膽怯權力。他在《布衣之怒》中寫道,“你手上有權力,我空手也有菜刀才平等。唐雎不辱使命,布衣之怒使我站起。”昔秦王天子之怒何其可怖,伏屍百萬,流血千里。然檳郎自比唐雎,不畏權貴,正是有如此心胸,才能廣納山川美景,才能用一顆昭昭明心去往他想到達的每一個地方。這份情懷是如何難得?
  “功利在身邊翻滾,情慾在身上墜落。色相即空,隨緣任運,他傲然地扭過頭去。”他在這首《居士的情懷》中這般寫道。以窺破六道紅塵的目光,此身縹緲如浮雲,功利終為身外物,既“探不夠重重地獄,究不夠重重天堂。因果報應,六道輪迴,眾生偏向地獄沉淪”,何不“參透今生的奧秘,感動宇宙的情懷。終於成聖,毅然決定:度盡眾生方離開”?筆句大開大合間一腔豪氣油然而生,從始至終,初心未泯。党懷英《村齋遺事》有言:“人生天地真蘧廬,外物擾擾吾何須。”而檳郎向來專注於詩,身投文爐,《居士的情懷》中的詞句與這兩句正有異曲同工之妙。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逍遙遊》作為高中的篇目,此句想必我們無人陌生。雖用於此或許並不說特別合適,但那種心境想必正是檳郎所追求的、所修煉的。而逍遙逍遙,何謂逍遙?身居於市,指握筆硯,心存四海,如是而已。
  可逍遙以外,檳郎,也嚮往山林隱士的生活,或許他本就有一份恬淡的心境。《方山記事》中,“勞累了一天的太陽,只待將最後半張臉也隱去,休息的時候,方山腳下,東坡畦里的人影趕在夜來之前,忙澆園,拎桶抄瓢菜壟間。”我看到一人忙碌卻樂在其中的身影,他唇角或許還攜有輕淺的笑,他“揮汗如雨地耕耘和播種”,在他身上,五柳先生的影子漸漸浮現出來,我恍然大悟,這不正是陶潛在《歸田園居》中描繪的隱居生活嗎。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正是有着相似的志趣,他們才能在千年後有着如此心曲共鳴吧。“真正的農民被趕走了,這裡圈進了江寧科學園。便有業餘的陶淵明不忍見地荒,相鄰的主人交談種菜的經驗,相約着地主收走便瀟灑地再見。”看,檳郎也是如此認為,他正興致勃勃地在詩中與陶淵明交流種菜心得呢。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方山暮色下,采詩匠扛着荷鋤,悠然而歸。
  我欣羨檳郎有如此心境,他是馳騁沙場的將士,是雲遊四海的浪子,是將與妻子攜手青絲化暮雪眼含柔情的丈夫,是南京方山下的隱士,而歸根到底,他是一名詩人,一名攬風光付筆墨的采詩匠。
  “一條長長的欒樹路,橫亙在文學院的樓前,獨特的風采,特別的情感,閃耀在我天命的詩篇”,“我在逐漸地衰老,欒樹路不離不棄地陪伴。記得何時初相見,確已熟稔到心靈共顫。”木欒是無花的喬木,可當我行走於校園的欒樹路間,就會想起檳郎的這首詩,每當這時,清風就似攜來一陣詩香,令人沉湎其間。我想,這就是屬於檳郎詩歌的魅力罷,那鐫刻着特別情感的詩篇,其獨特的風采,是指引我在學海中前行的啟明星。
  他的腳步終將踏遍河山,留下一個又一個故事,一首又一首詩章,這是行者之路,亦是文學之路。不知還能同檳郎在文學的道路上行走多久,風雨兼程,唯願這一程能再長,再長一些。
  20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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