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此而闹矛盾,谁都想说服对方,自己的偶像最漂亮、演技最好,也最值得爱。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为各自的偶像疯狂打call。
那时,大家都还不知道有句话叫作: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只是想当然地觉得,好朋友就该穿同一条裤子、喜欢同一种零食、死心塌地地追同一个明星。
对美的认识还在懵懵懂懂的形成中,对世界的看法也还混沌未清,但有一些分歧已初见端倪。到了十五六岁时,我们手挽着手上街,看上的衣服已经天差地别。
高考后,嘉玲选了省内的师范院校,而我怀抱着记者梦远赴千里之外的大城市。
她说:“我只想回家乡当老师,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但我渴望着踏遍天涯路,像闾丘露薇一样长成战地玫瑰。
再后来,她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了家里有好几套房的拆迁户,过起了包租婆的逍遥日子。我们再也不可能像儿时那般形影不离,因为我对打麻将和肥皂剧毫无兴趣。而她,也不是很能理解我张口闭口提起的自媒体公众号。
成长意味着渐行渐远,毕竟我们有各自的家庭背景和人生际遇。当初那两张相似的白纸上,已被命运之手描绘出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但我们没有因此而疏远,从没。
因为我们都能理解对方的改变,一起吃饭聊天时,学会了自动摒弃那些话不投机,而把重点放在了共同话题和兴趣上。
观念和思维并不是衡量友情的唯一标准,用心和用情才是。
实习期间,我买了一只口红,花了300多块钱。
是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一线品牌,物有所值,涂上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难怪有人会说,口红是女人的春药。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用些胭脂水粉来消弥初入社会的青涩稚嫩。于是毫不犹豫地付了款,每天清晨对镜梳妆时,都有种崭新的欣慰与期待在心头跃跃欲试。
可是,当我抹着口红回家,喜滋滋地把这份明艳展现给妈妈看时,她只关心这支口红花了多少钱。
我老老实实地报了一个数字给她,她嚷嚷起来:“什么口红那么贵?够我买大半月的菜了。”那一整天,我妈都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教我要勤俭节约,要懂得把一分钱掰作两瓣花。
这当然和我的金钱观冲突,我向来都主张爱自己,更愿意用物质欲来刺激自己去奋斗。于是我们针锋相对,吵到鸡飞狗跳。
我是近几年才开始理解她的,我想象着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穿着破棉袄的小女孩,眼巴巴地张望着大街上的炸油条和烤豆腐。
我的母亲,她是在贫穷和饥饿中成长起来。饿怕了、也穷怕了,胃和心都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只有口袋里真实的人民币,才能缓解她的紧张和焦虑。
想着想着,我便心疼起她来,也看懂了抠门背后的辛酸。我想对妈妈更好,但也学会了回避她的敏感疼痛,故意把买给她的外套说成三五十块。
这样一来,她穿得心安理得,我的孝心也表达得恰到好处。
世间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但有积极主动的设身处地。
相处不累的秘诀,只在于理解、包容以及爱。
我对先生的大部分不满,都来自于他的不解风情。
前几天,我跟他商量:“咱们买块桌布吧,要小清新田园风的,再摆上一个白瓷瓶,插两朵红玫瑰,多有情调。”
可他认为多此一举:“吃个饭而已,何必搞得那么费劲?没有桌布你不照样吃得不亦乐乎?”
他说得并无不妥,似乎也无法责怪。因为相识最初,我看上的就是他的理性务实,而他喜欢我一身的文艺范。
不得不承认,爱情有时正诞生于差别间,我们被自身不具备的特质吸引。但有时候,差别也意味着思想认知和生活态度的迥然不同。
务实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榆木疙瘩,文艺则很容易演变为矫情。
我抱怨说:“跟你三观不同,简直没办法过下去。”他嘿嘿一笑,也不多作分辩。
第二天下班回家,却见一块崭新的桌布铺在餐桌上,新鲜的红玫瑰娇艳欲滴。见我一脸惊喜,他才得意洋洋地笑道:“我是很讨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过最重要的是老婆开心!”
让我想起一句话:哪儿有什么灵魂伴侣?不过是懂得求同存异。
时下流行说三观,我们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谁都渴望遇到一个步调一致情趣相投的意中人。可哪儿有那么多天作之合,大部分夫妻,都难免要在日复一日的磨合里生出怨怼和烦忧。
毕竟是两个活生生的独立存在的个体,百分百的观点契合并不存在。而作为婚姻基础的爱情,提供的正是相互迁就和理解的源动力。
好婚姻靠的是尊重包容,而不是强行改造。
人与人之间的大部分争端,其实都来自于双方的无法认同。
同处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你看不惯我假积极,我却觉得你假清高。而客观事实或许只是性格上的奔放与内敛之别,却并无对错之分。
在人际关系交往中,我们最常犯的错误就是以己度人。潜意识里,总希望所有人都迎合自己的观点和理念。对思维相左者,则免不了下意识地排挤轻视。
三观不同,当然不必强融。
但人不是孤立个体。
人与人相处,本就免不了思想和观念的相互碰撞。真正成熟的人,并不会被所谓的三观捆绑住,因为他们知道,没有绝对正确的所谓的三观。
爱因斯坦说:“宽容意味着尊重别人的任何信念。”
事实上,他人需要的,也不一定是认同。他们要的,只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