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多關於南方軍民雕像的文章總使人覺得有隔靴搔癢的感覺。現在拿出一篇關於邦聯軍副統帥朗斯特里特的雕像為什麼如鳳毛麟角的文章,希望有助於華人理解【南方雕像】的來龍去脈。 *********************************** 朗斯特里特(James Longstreet)是美國南方邦聯軍的一員大將,是羅伯特·李的主要副手。他在邦聯軍中的戰功和地位僅次於羅伯特·李。 在著名的1862年布爾朗戰鬥(the Second Battle of Bull Run)中,有【石牆】之稱的、擅長頑強防守的傑克遜將軍指揮的邦聯軍,正面阻擋聯軍的弗吉尼亞軍團,朗斯特里特則指揮兩萬八千南方軍從左翼包抄正在全力攻擊的聯軍部隊,接觸之後,朗斯特里特巧妙的假裝撤退,等到弗吉尼亞軍團上當以後,朗斯特里特突然全軍展開攻擊,儘管聯軍奮勇抵抗,還是不敵朗斯特里特的【巨大鐵拳】,慘敗於Bull Run。這是朗斯特里特第一次創造了把攻防有機的結合在一起的戰法。 此後,在馬里蘭戰役、弗雷德里克斯堡戰役以及奇卡莫加戰役中朗斯特里特進一步展現出他攻防兼備,以少勝多的軍事才能。羅伯特·李稱之為【我的戰馬】、【我的右手】,並第一個提升朗斯特里特為邦聯軍中將(提前【石牆】傑克遜一天,以顯示他的重要性)。 奇怪的是,這樣一位戰功彪炳的南方戰將,除了在他的家鄉南卡羅來納的一個街牌和在他去世的佐治亞的一座小型雕像外,完全無聲無跡,甚至寡為人知。和李將軍形成鮮明對比不說,和那位比他晚一天升為中將的戰友、【石牆】傑克遜相比也要默默無聞得多。看到李將軍和他的【親密戰友】【石牆】傑克遜的巨大而雄偉雕像的現代人,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南方軍還有一位【我的戰馬】、【我的右手】的叱咤風雲的副統帥朗斯特里特將軍。 這裡究竟隱藏着什麼樣的秘密呢?朗斯特里特將軍到底得罪了誰?是誰不想讓後人知道朗斯特里特將軍? 翻開歷史沉重的畫卷,我們發現歷史,特別是美國內戰史遠遠不是客觀事實的簡單堆砌,其中有很多人們為了自己的理念和政治目的而施加影響的痕跡。儘管朗斯特里特將軍戰功彪著,他的身影很少出現在邦聯【宗祠】的原因簡單地說是因為南方人在因為他戰後的行為在懲罰他。也就是說為了懲罰他,有一些【洪振快】式的南方歷史學人,偷偷改寫了這段歷史。 內戰結束後,朗斯特里特將軍在新奧爾良安了家。和其他前邦聯同僚不同,朗斯特里特主張重返聯邦,他加入共和黨(懇請讀者不要望文生義,認為那時的共和黨和現在的共和黨有什麼聯繫。其實,當時的共和黨的主張倒是和今天的民主黨相似之處更多),支持被南方人詛咒謾罵的格蘭特將軍當總統。 如果這些還不能使南方人痛恨他的話,1874年他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親自帶領主要由黑人組成的路易斯安那州民兵,和一群起來造反的、由前邦聯退伍軍人中白人至上主義者組織的白人聯盟(White League)在新奧爾良的大街上打了一場槍戰,被白人聯盟造反派拉下馬來,用空泡彈擊中被俘。格蘭特總統聞訊派聯邦軍前來彈壓,白人聯盟在聯邦軍到來前作鳥獸散。如果有人想知道白人聯盟是個什麼組織的話,請看下面這張1874年的報紙: 綜上所述,在一些南方人看來,朗斯特里特將軍簡直就是一個白人的叛徒,一個貨真價實的scalawags。密蘇里大學歷史教授威廉·皮斯敦指出:“他(朗斯特里特將軍)幾乎被從邦聯歷史中抹去,其中一些情況複雜,但是根本上說是由於他得罪了南方白人,是由於他願意參與多元化政治。”
需要指出:朗斯特里特不是聖人,他同樣受歷史的局限。他要南部白人參與重建是要讓白人領導南方的重建,他只不過是比其他人看得遠而已。 戰後在南方興起的敗局命定論(lost cause)的附和者們,美化戰前的南方,畫出一幅田園詩一樣的種植園情景:快樂的奴隸們在美麗種植園裡【幸福】的【工作】,勇敢的邦聯軍戰士僅僅是由於聯邦軍人數眾多而寡不敵眾,英勇失敗,雖敗猶榮。他們把重回聯邦看成是激進的共和黨人、洋基北方佬(carpetbaggers)、低能的被解放的黑奴和背叛南方的scalawags強加在南方人身上的。 敗局命定論當時在南方盛行,並且的到了北方歷史學界一些人附和,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上半部這種觀點占據了通俗歷史和文化領域。 當然,這些南方的辯護士們不僅僅是要恢復邦聯昔日的光耀。隨着這些邦聯雕像的拔地而起,吉姆·克勞法案(種族隔離)也破土而出。三K黨達到其全盛時期,對有色人種(其中當然包括華人)的恐怖事件頻發。在1889年至1918年間,至少有2500黑人被私刑處死,而與此同時邦聯雕像雕像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為像朗斯特里特將軍這樣南方將領樹碑立傳,顯然和這些人的目的不合,更不能凸顯3K黨的雄風。 這些南方的辯護士們還不滿足僅僅不【樹碑立傳】,他們還要偏低朗斯特里特將軍的軍事成就。做這件事,要等到李將軍去世,這樣他就不能為朗斯特里特將軍佐證,【死無對證,才能想怎麼污衊就怎麼污衊】。1870年,李將軍過世後,敗局命定論的附和者們開始散布謠言說:朗斯特里特將軍故意違反李將軍軍令,在葛底斯堡第二天的戰鬥中日出時沒有發動攻擊,造成葛底斯堡的失利,從而南方戰敗。事實上,朗斯特里特將軍確實不贊同李將軍的戰法,認為這樣會慘敗,但是朗斯特里特將軍還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命令他的主要部下皮克特將軍向加固過的聯軍陣地一英里寬的正面發起進攻,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士兵在開闊的陣地前被聯軍的猛烈炮火炸得粉身碎骨,連說話的情緒都沒有。這場著名的【皮克特衝鋒】以南方軍死傷慘重而告終。在他的自傳中朗斯特里特將軍記述了他戰前對李將軍說的一段話:“將軍,我一生都是軍人,我曾經一個人參加過戰鬥,也曾經帶過一個排、一個連、一個團、一個師、一個軍參加過戰鬥。我像任何人一樣知道一個戰士能夠做的是什麼。我的意見是:一萬五千人根本拿不下那個陣地” 對那些已經把李將軍供為【軍神】了的南方的辯護士們來說,他們根本不關心朗斯特里特說什麼。葛底斯堡國家軍事博物館的首席歷史學家Christopher Gwinn說:“戰後的南方,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不能做的事其中之一就是批評羅伯特·李." 最近一段時間,美國歷史學界開始更正一些對朗斯特里特的【不實之詞】。1998年,葛底斯堡在一個林木蔥蔥的偏僻小徑,一個他騎着戰馬的雕塑正式落成。 由此可見,這些【那些美麗的南方邦聯戰士和將軍紀念碑】是有着強烈的政治目的和上下文的。不是為了紀念什麼【陣亡的將士】,也不是為了【紀念有成就的軍事將領】,而是敗局命定論者想重新書寫歷史,為南方邦聯主義招魂的圖騰。是想借李將軍之屍,為南方白人至上的理念還魂的工具。 田納西州共和黨聯邦參議員庫克在談到坐落在田納西州政府大廈里的前3K黨領袖、邦聯軍將領內森·柏德芙德·福里斯特的雕像時說:"我們要保留歷史,不要抹殺歷史。但是,我們可以把它放進博物館。我們可以立一些能夠激勵我們的人物的雕像,一些為美國帶來最好的東西的人物雕像在公共場合."。我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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